这样一来,朝廷抓不住周兴的把柄,丘神绩的亲信也不至于埋怨,三方可相安无事。
唯一需要处理的小尾巴是耶律兀突,他早晚会得知被骗。那夜,余观塘到事先约好的地点与耶律兀突会面,在饮水中下药迷昏他,割下首级,第二天利用职务之便将尸体运送至北城外邙山。随后,他又欺骗两名契丹亲随,说王子已安全出城,郭大侠带你们去会面。在城门口,郭元振身穿胡服、围巾遮脸,故意闹事逃跑,旁人皆以为他就是耶律兀突。
到了邙山中放置耶律兀突尸体的山谷,郭元振突袭,杀死契丹人。余观塘与其他士兵走散,假装杀死了两人,带尸体返回。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不想被田都尉慧眼识破,天意乎!人力哉!”余观塘哀叹不已。
大堂上鸦雀无声,人人各怀心思,不说话,也不看旁人。周兴呆坐半晌,蓦然跳起来大吼:“一派胡言,你们勾结起来陷害我……我要去面见太后!”
他迫不及待往门口冲,魏元忠喝道:“拦住他!”衙役上前挡住去路。
“不瞒周侍郎,今天上午太后已召见了我等三人,命彻查你与丘神绩合谋贪污、枉法及造反案。”魏元忠控制住得意心情,不动声色说道。
周兴将目光投向狐朋狗友来俊臣,来俊臣仰头看天,沉默不语。
田小翠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周兴面前,对旁边燃烧的铁瓮摆了个请的手势,笑吟吟说:“请君入瓮吧。”
周兴绝望,身体彻底瘫软下去,颤抖着嘴唇语音几不可闻:“我……我认罪……”
十七 偷天计
酥桂斋的糕点享有盛誉,洛阳城市民走亲访友,总喜欢买几盒当手信。因此在年节前后,生意特别兴隆,叶朗排了好长队,才买到一盒杏仁酥一包桂花糖。他提着点心以及一罐熬好的祛风寒药汤,来到紧邻天津桥广场东侧的惠训坊,一户人家门前。
看看左右无人,他翻墙跳进院子,走至窗户下轻声说道:“莫老板,小可叶朗,元宵节晚上有幸见识到偷天神技,不胜钦佩。特来拜会,聆听赐教。”
屋子里静悄悄,门窗紧闭。
“莫老板何以拒人千里之外,在下并无恶意。莫非要我大叫才肯相见?”
稍过片刻,正屋的门开启,一名年轻姑娘手提短剑出现,正是莫二十七的女儿莫愁。
叶朗走上前,莫愁挡住门口不让路,怒气冲冲地瞪视。
“莫姑娘,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听说令弟感染风寒,故此买了些药,请他即刻服用,莫耽误病情。”叶朗举起瓷罐晃了晃,笑嘻嘻说。
屋子里传出沙哑的声音:“莫愁,请叶公子进来。”
莫愁不情愿地退后,叶朗进屋,只见莫二十七和妇人坐在火炕前,面带愁容;那个偷蟠桃的小男孩躺在炕上,不像当日一般活泼,病怏怏无精打采。
“我知道你们不敢找大夫看病,在屋子熬药散发气味又会引起邻居怀疑,所以弄好了成药带来,趁热喝吧。”
叶朗将裹着棉套的药罐递与妇人,妇人扭头看丈夫,后者点了点头,她才接过药罐,给小男孩喂食。
众人一时无话。待小男孩吃完药,又昏沉睡去,莫二十七问:“叶公子,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倒不难,你们不可能飞上天,唯一能逃走的路径,就是洛河。”
大半月前,莫家班在广场上布置舞台,洛水还没有上冻。他们做了两个五尺深密封大木桶,放入岸边的河水中,一个在天津桥下,另一个位于下游不远处。两个桶都用楔子固定好,使桶口仅比河面低少许。同时,还在水下更深的地方拉扯一条绳索,连接两个木桶。数日后河水结冰,木桶被冻结在冰中,但桶内部是空的。
郭元振在东彩楼上演戏,吸引观众的目光,莫家班等人趁机从帐篷里的地道潜入幕布后,砸开木桶上方薄薄的冰面和桶盖,进入桶内。随后郭元振也来了,五人会齐,敲碎桶底的木板。根据往年经验,洛河结冰约三四尺厚,桶下面依然是河水。于是大家沿绳索攀爬至下游的木桶,在那里,余观塘已做好准备。他同样敲碎桶底,把人接应上来。
这时候在表演现场,贺夫人帮忙掩盖痕迹。紧贴土台子后壁,放有数箱雪,广场上的观众们看不到。贺夫人将雪倾倒至木桶留下的洞口,覆盖,黑夜中与四周无异。等到第二天叶朗下河时,洞口已结成厚冰,全无破绽。衙役曾用铁镐刨冰,如果多花些力气,或许能发现冰层中残留的桶壁。但无所谓,反正人已经逃走了。
由于水中无法呼吸,莫家班的潜水距离不会很长,最多二十丈。叶朗站在天津桥上观察,发现紧邻的惠训坊北墙临靠河岸,恰巧能遮挡住来自广场的视线。可判断,那里十之八九为莫家班出水的地点。
他到坊中打探,有居民记得,正月十四夜里几个湿淋淋的人曾路过。
接下来的问题是,莫家班和郭元振最终到哪里落脚了?城门口盘查严密,郭元振武功高强,或许能自由出入;而莫二十七是驼背特征明显,难以混出去。
叶朗心想,他们从河里出来,浑身浸湿不方便赶路,搞不好会就近在惠训坊落脚,等待时机。并且,大冬天在冰河里游泳,难保不感冒。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去坊内药铺询问,结果运气很好,掌柜说前两天有人来抓祛寒药,但没有大夫开的药方,他拒绝没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