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月夜前来探视了。苏月夜给自己弄了张很普通的村姑脸,即便如此仍旧在女人稀缺的大牢里引起了骚动。若非苏月夜带来的吃食足以打动麻常,让他替杜郁非清了场子,他们真连说话的空间都没有。
“我只说两件事。”杜郁非用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压低声音飞快道,“第一,我们要弄明白在牢里的阴司是什么,我怀疑是一个帮派。第二,那个刘琦性格有些怪异,我要知道他更多的事。”
苏月夜点了点头,问道:“袁彬那边有些麻烦,他们抓了五虎断门刀彭家的掌门,那边是彭莹玉一系,各方面都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我是否要替你传给他什么消息?”
“如无特殊事情,暂时不要跟他说。”杜郁非摇头道。
“为何?”苏月夜问。
杜郁非道:“东厂的人办案不够谨慎,阴司这条线,我不想打草惊蛇。告诉袁彬,再要他隐瞒着东厂,不如直接不告诉他。反正我在这里并无危险。”
“我们已经消失五天了,我怕他要急疯了。”苏月夜笑道。
杜郁非淡然道:“袁少要多一些历练,这不算什么。关于麻常你查到了什么?”
“此人身世颇为坎坷,但不确定和刘堂家有什么关系。他的弱点是一个先天眼睛有残疾的私生子,在他老家过活无依无靠。”苏月夜低声道。
杜郁非道:“所以他可能因此被人利用。你辛苦了。”
“我哪里辛苦?你要小心,这毕竟是大牢。”苏月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悄悄塞给杜郁非一块包裹严实的锦衣卫令牌,“对了,罗邪回信说她亲戚的案子有侠客山庄的人管了,所以她已经北上。”
“只要不涉及官府,侠客山庄就敢管。”杜郁非笑了笑,“这就是白道武林。”
两人一边说这些,一边提高声音拉一些家常,最后还为了是否找离别社老大帮忙的事争吵起来。苏月夜表示不相信那个老大,杜郁非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滚,于是娘们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不知为何杜郁非这一巴掌打出了男人的“霸气”,瞬间牢里的犯人们都对其刮目相看。麻常笑道:“这么美的娘们,在你进大牢了还来看你,你怎么舍得动手!”
“她哪里美……”杜郁非皱起眉头,真心实意地问了一句,苏月夜是化了丑妆来的,连本来面目的三分姿色都没有。
“条顺手白。”矮个子孔杰笑嘻嘻道。周围众人都心有戚戚地不停点头。杜郁非只能跟着傻笑了下。
这时,刘琦很突兀地骂道:“入狱有三年,母猪赛貂蝉!看看你们的品位,一群土鳖!刚才那算屁个美女!”
杜郁非眼睛闪过一丝惊喜,立即靠拢过去笑道:“琦少爷,你这话真说我心里去了。真不明白,我这普普通通的婆娘怎么就美女了。”
“是丑婆娘!”刘琦瞪眼道。
“是!就是丑婆娘!”杜郁非示威似的瞪了孔杰一眼。
走出牢房的苏月夜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议论,她离开大牢,穿过一个街口,马车就在大街对面。但她觉得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左右看了看,忽然加速穿过巷子来到大街边。左右各有一个路人露出破绽,犹豫是否要紧跟过去。苏月夜顿时明白她和杜郁非已经暴露,立即加速奔向马车。那两路人情急之下望向远端,一个灰衣蒙面人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苏月夜的马车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灰衣人问。
苏月夜心念急转,沉声道:“你是阴司的人?我有冤情。”
灰衣人沉默了一下,抬手抓向苏月夜。苏月夜则已分辨清楚逃逸的方向,朝后急掠,几个起落就转入大街的人群中。灰衣人先是拔足追赶,但他那蒙面的诡异形象实在不适合出现在白天的大街上。只追了半条街就放弃。苏月夜步伐逐渐变小,小心地观察了四周,然后循着方向去往济南府的府衙。
忽然,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个女子对其撒出一片香粉,苏月夜猝不及防,吸入不少粉末,那女子轻巧地将其一揽,把她带往远处小巷。
(三)
济南刑部大牢的重犯们,大约三天可以有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杜郁非和刘琦坐于空地的青草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远远看着麻常和乙房的崔龙谈判。
刘琦懒洋洋道,“不知能谈出什么鸟毛来。我看其实那也不算谈判,只是这些死囚在消磨时间罢了。”
杜郁非道:“就这么会儿,已经打了三场。这里一天打的架,比我在外头一个月还多。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是吗?听说前两天你和对面打架时挺厉害,原来你也怕。”
“死谁不怕?”杜郁非小声道。
刘琦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在外头一定混得不错,要不然可不会这么怨念。怎么样,我看你和那些泥腿子不同,要不以后就跟我混?我早你一年进来,在这里也算罩得住。”
“不算什么很好,外面官府吃人,锦衣卫吃人,东厂吃人。我们平头百姓不过勉强过活罢了。”杜郁非注意到讲到锦衣卫时,刘琦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于是他慢慢道,“琦少爷,你的事我知道一点。我们也算本家。我不知你之前日子怎么过的,但总是去水牢也不是个事儿吧。该忍的时候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