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到那东西,袁家也一起完蛋。但如果没找到……”卫凝眉问。
楚利典淡然道:“只要格杀杜郁非,其他都是后话。”
卫凝眉推开窗户,看着街对面的茶社,问道:“会主,你觉得杜郁非会逃到这里吗?”
楚利典低声道:“修罗宗和刘勉,他总要选一个能信任的退路。换你,选哪个?”
这时,外头有东厂的档头来报:“对面有动静了。”
“对面我去过多次,从没想过会是修罗宗的地盘。”卫凝眉苦笑道。
“对东厂来说,世上无秘密。”楚利典拿起桌案上的天涯刀。
杜郁非虽然并不悲观,但的确曾经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亡命天涯,毕竟干了那么多年锦衣卫得罪了那么多人。在认识了罗邪后,他更有心理准备,有一天会为了这个爱打架的女杀手远走他乡,但他从未想过会在京师街头成为亡命徒。东厂的人迅速封锁了街道,不论是去往北镇抚司,还是去自己的家,都注定不会是坦途。
罗邪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万两?”杜郁非扬起眉头。
罗邪笑道:“这仅仅是目前为止的数字,等到最后四轮开始,我看接下来数字将奔着五千万两去。这还是因为擂台出的是即时结果,消息一旦延迟到两日以上,就可能被人造假,这样外地的州府不好操作,要不然全国各地滚起来……”
“那如今京畿周围的银两加一起……”杜郁非的头顿时大了。
“别算银子了,你又不是账房先生。接着准备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动员宗门弟子,杀得他东厂鸡犬不留?”提到杀字,罗邪就杀气腾腾。
“三千万两银子一旦出乱子,势必将动摇国本。”杜郁非眯着眼睛,慢慢道,“我们和东厂的账该算一下了。但东厂有神龙营和铁甲营两大精锐,我们不能逞匹夫之勇。”
“呸!你才是匹夫!”罗邪嗔道。
楚利典的弱点到底是什么?杜郁非眯着眼睛思索着。
不知不觉过去两日。
尽管擂台附近有些路口仍有血迹未清理干净,但寻常百姓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两日的血腥风雨后,京城里各大势力正在迅速重组。青龙赌坊为首的多家赌坊被东厂查封,青龙帮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京畿各大赌场无奈向天涯会妥协,银子一车又一车地运往东缉事厂。
刘勉走在擂台周围的大道上,面色阴沉地看着几乎全都换上新人的检查站。这两日天下比武大会正常进行,十六强打完后,即将开始的八强战万众瞩目,盘口的雪球越滚越大,很多人孤注一掷地压上自己的所有。而杜郁非仍然在逃,东厂也并未在杜家搜到他们想找的东西。
刘勉这两日用了所有从前秘密联系杜郁非的办法,但都没有回应,事情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愁容满面的刘勉回到锦衣卫大棚,忽然看到桌上多了份公文。他皱眉打开后,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字迹:今夜子时,东城老宅。他顿时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合上公文,望向远端的东厂大棚,然后小声问左右道:“谁送的公文?”
“什么公文?小的不知。”卫士摸不着头脑道。
东城老宅,就是杜郁非的家。这栋宅子是几年前泉州之乱后,杜郁非被调回京城时,刘勉送给他的。据说刘勉任百户时,就是住在这里,将它送给杜郁非,是代表将杜郁非看做了左膀右臂。宅子不大,无非是前后两进,带个小花园,但对孤身一人的杜郁非来说已是足够。
刘勉还记得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千户时,初见杜郁非的场景。刚在泉州立了大功的青年一脸的落寞,于萧瑟的秋风中敲开了自己的门。后来才知,在立大功的时候,这个大男孩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娇妻。
“大丈夫……当以功业为重。来日方长。”刘勉话到嘴边,把那句大丈夫何患无妻换成了这句话。
刘勉还记得,杜郁非在京师一年半,锦衣卫上上下下一片赞誉,小子却想回家。“你一年时间办了那么多大案,现在回去不是前功尽弃?”刘勉怒道。
“我不喜欢这里的复杂。而且,我爹老了,我要照顾他最后两年。”杜郁非回答。
“京里太复杂?你有点出息好吗?世上哪里不复杂?”刘勉敲着桌子道,“郁非,你爹也希望你出人头地吧。”
杜郁非道:“我爹不是要我出人头地,他只是要我做个好官。我怕留在京师别说好官了,我连好人都做不了。”
刘勉还记得,杜郁非从泉州返回京师时的样子,当年的青葱少年眼角多了些许皱纹,但眼神依旧清澈,腰板依旧笔直。这小子在这个肮脏的官场存活下来了啊。刘勉忽然有些嫉妒。
一阵大风吹过,大树上几片落叶飞舞而下,耳边的虫豸之声悄然停滞。夏日的夜晚,居然有了几丝阴冷。
刘勉深吸口气,坐于后院的石凳上,高声道:“我来了,杜郁非。”
杜郁非手提踏雪剑,慢慢从阴影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