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勉打量着对方,沉声道:“你没事真太好了。但为何还留在京师?两日的时间,我以为你远走高飞了。”
“事情没有了结,我哪里都不会去。”杜郁非笑道。
“你要怎么了结?你一天不死,楚利典就每天都带着那么多保镖。你还能越过几百人,把他砍死?”刘勉认真劝道,“而且出了那么大事,赛哈同那老东西又装聋作哑了。他不仅没为你出头。就连袁忠让他一起过问袁彬的事,他都没有回复。锦衣卫现在对东厂完全落入下风,没有衙门的帮衬,你杜郁非武功再高,又能如何?”
“所以我不是来找大哥你了吗?”杜郁非笑道。
刘勉道:“此话不假,你也只能来找我。我马上安排你出城,向北去关外。”
“不。你误会了。”杜郁非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只有你能帮我把楚利典引到这里来。”
“什么?”刘勉面色微变,先是做瞪眼状,但看到杜郁非那淡定的表情,遂微微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天,我确认了楚利典在北镇抚司抓捕的锦衣卫弟兄名单。大半是你的旧部。”杜郁非道,“第二天,东厂带走了五个归我管辖的锦衣卫千户。”
“那说明什么?”刘勉奇道。
“我手下的锦衣卫,也大多都是你的旧部。你和我向来交好,楚利典和你之前也一度对立。他为何不动你?”杜郁非慢慢道,“最近苏姐儿的情报网出了问题。对她的暗桩网最熟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只有你能屏蔽我的耳目,让我不知道东厂的动向。毕竟东厂在擂台那天打我的埋伏,调动了那么多人,正常情况我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收不到。”
“就因为这?”刘勉微微皱眉。
杜郁非咳嗽了两下,笑道:“不够吗?尽管老头子赛哈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许也值得被怀疑一下。但你能做的,他做不到。”
“的确。能绊倒你杜郁非,只有我。”刘勉长长舒了口气,“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虚伪了。舒服多了。”
“可是,为什么?”杜郁非苦笑道。
“我老了。不想再等了。”刘勉拍了拍这两年瘦下去的肚子,“几年前,我做到副指挥使的时候,已经中年发福。而现在,你看看。我比你杜郁非还要瘦。贬官之后,清闲了很多,但我这人最怕寂寞。和你一起被贬官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当你复起了,而我仍无动静。人啊,就真耐不住了。我今年已经五十三。还能当几天官?如果再等三年,那就到了随时都会撒手的年纪了,还有什么意思?”他抬头看了看星空,慢慢道,“我不是恨你,但我必须抓住楚利典给的机会。他在比武大会之前找到我,说会想办法让我和他一起管大会。说他很尊重我,我不该是这个结局。如果我愿意,东厂可以给我机会。我说……我不要东厂的位置。我只想做锦衣卫指挥使,我要赛哈同死。他说,要杀赛哈同,就要先杀你。我承认他说得对,但你不容易杀。他说,我们慢慢等。”
杜郁非、罗邪、袁彬、苏月夜,组成了一个梭形阵,如潮水中的巨岩接受着东厂甲士一次又一次冲锋,罗邪不断飞掠而起击杀远处的弓箭手。但尽管杀了一批又一批敌人,经不住东厂的人实在太多,楚利典动员到此的怕不止千人,而杜郁非这边已战到不足十人。
苏月夜皱眉道:“你们俩不会就这点计划吧?打定主意一个打一千个?”
“姐姐莫急,计划自然是有的。但我现在,实在是想去杀楚利典。”罗邪有点愤怒地看着数百人后的楚利典,“老杜,我们两个同去,说不定直接把他杀了!”
杜郁非还没回答,罗邪就倏地冲出老远,他只能紧跟其后。罗邪两手化出重重袖影,前方的铁甲营根本无法阻挡她的步伐,东厂番子组成的军阵仿佛被她一袖劈开。隔着十多丈远,汹涌澎湃的刀风狂飙而至!楚利典眯着眼睛,突然将边上的刘勉推了出去。刘勉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刀阵吞没。罗邪收刀也来不及,默然一怔,她答应过杜郁非不杀刘勉的。
楚利典趁势脱出刀阵的攻击,但杜郁非已到了近前。杜郁非眼见刘勉惨死,心中一片黯然,踏雪剑直取楚利典心口。楚利典尽管身在百余人的护卫中,却仍然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他双手握定天涯刀,猛地一咬舌头,一口鲜血从舌尖溢出,体内真气瞬间如万马奔腾般汹涌而起。天涯刀发出凄厉的刀鸣,凝聚起浓厚的杀气,天地间一片肃杀!
这是什么魔功?当啷!踏雪剑和天涯刀碰在一处,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杜郁非倒飞三丈,在风中留下一串咳嗽声。而楚利典两眼充血,冷笑着提刀追击,刀锋扬起半尺暗红的刀芒,斩向杜郁非的后背。罗邪从侧面要拦截楚利典,却被东厂的番子拼死拦下。
杜郁非身处无边的杀气中,身不由己地被吸往天涯刀,他身形闪动,反手一剑原该刺入楚利典的喉咙,剑锋却被黏在了刀锋上。
楚利典刀锋回转,狞笑着斩向杜郁非胸口:“原本找到《大艰难书》前,我不想杀你。但事已至此!”
大艰难书……他为何知道?狂暴的刀风中杜郁非使出白驹过隙身法,于命悬一线间绕过刀锋,面向天空时,天地悠悠,大地苍穹尽收眼中,骤然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渗入心底。杜郁非剑锋指天,刺出了飘逸出尘、无拘无束、寂寥如雪的一剑。踏雪剑柔和的剑锋,划出灵动的弧线绕过天涯刀,刺入楚利典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