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振未来会是太子伴读,你知道那个位子意味什么吗?”刘勉最后对杜郁非说了一句,就去应付王振了。
杜郁非一贯不喜欢官场里的这些事,只是听过就算。锦衣卫大棚下一个神情木讷的青年校尉看到王振,却忽然面如土色。
漫天尘沙翻滚而起,不知哪里来的蒙古骑兵突然出现在军阵前方,众多大明甲士想要出战,却无大将统御。慌乱中他们无助地向后飞奔,数万大军将后背完全交给了剽悍的异族,士卒、军官、大臣纷纷倒于异族刀下,甲胄破碎,刀枪无力,整个沙场变成了无休止的屠杀。
雨水不期而至,四周尽是哭喊声,钢刀入肉,血花飞溅。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脸上手上全是鲜血,放眼望去那是鲜红的炼狱。天啊!残肢断臂的士兵在地上挣扎蠕动,嘴里不断嘶吼呻吟。愤怒癫狂的异族挥舞长刀大声咆哮,马蹄高高扬起,满地都是尸体。
“萧,你怎么了?中暑了吗?”有队长过来将校尉推醒。
灼人的日光重新布满眼中,萧姓校尉恍若还魂,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我没事,没事。”
队长道:“满身虚汗了,还说没事!先前就看你脸色不对,身体不舒服就到后头休息。今天日头是大了点。”
“是的大人。”青年校尉手掌颤抖地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为何每天都会遇到这些怪事,这该死的比武大会何时才是个头。
不远处杜郁非看到了这一幕,轻轻咳嗽了两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萧校尉回到棚后换了身衣服,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才那阿鼻地狱般的杀戮画面,他深吸几口气,用力擦去眼中泪水,请假离开了比武场。
杜郁非向检查站的队长简单问询了日常情况,得知此人名叫萧剑心,二十三岁,住天桥附近,身体并不太好,经常头疼脑热,但做事还是很勤勉的。刚才杜郁非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此人和把式王提供的画像有七分相像。为防止打草惊蛇,杜郁非并没刻意询问他更多资料,而是不急不慢地远远在其身后一路尾随。
萧剑心并没有急着回家,先是去米店买了一袋米,又在经过花鸟市场时,盯着一只画眉站了好一阵,最后还看了会儿路边小孩做游戏,才慢慢走回家。他横穿半个城区,走了有一个多时辰。
杜郁非发现对方经常无缘无故发呆,发呆后有时面露微笑,有时则是眼中射出愤怒。与其说他像个杀手,更多的是像个疯子吧。只是这个疯子是知道自己跟在后面?还是一贯如此悠闲呢?他在对方发呆的间隙,找到街上的卫兵,让他们通知袁彬带萧剑心的资料,来天桥附近找他。
萧剑心又溜达了两个街口,终于拐入了一片尽管贫苦但还算整齐的民居。作为一个锦衣卫,住在这种地方并不多见。杜郁非飞身上房,隐蔽在屋檐和砖瓦间继续跟随,目送对方进入一间在当地算是比较宽敞的房子。
杜郁非微微皱眉,从围墙上望去,萧剑心是一个人独住的,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情况。杜郁非的目光向左右扫去,东面的小院子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妻,婆婆正数落老头昨天输了多少文钱,下次下注一定要看清楚局面,西面的院子则很安静。
忽然,萧剑心推开了西面的篱笆,他拎着那袋米步入西院。一个温婉的妇人走出门扉,微笑接过了米袋,妇人脚边跟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萧剑心和她们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又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很久屋门都没打开。那叫小兰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很温柔,但并无那种感情。而那个小女孩,女孩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笑容。
杜郁非听到屋内有男人的哭声传出,这哭声仿佛来自受伤的野兽,痛苦悲伤更带着诡异。他是个疯子吧,疯子会那么有计划的杀人?杜郁非皱眉退出了这片民居,在一个街口外看到了锦衣卫的马车。
“杜哥,你要的萧剑心的资料。”苏月夜将两页资料递给他。
杜郁非面无表情道:“东面有一个种了无花果树的院子,屋顶是黑色房子,抓住他。”
袁彬带着二十多个锦衣卫,从两边包抄奔向萧家。
苏月夜见杜郁非面色不佳,低声问:“怎么了?”
“这不像是会主动杀人的家伙。见到这个人后,我觉得原本清楚的线索乱了。”杜郁非翻了翻资料,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失望。萧剑心一年前从洛阳卫所调职到京城,中间办事妥帖从未犯错。洛阳卫所对其评价为忠诚可靠,之所以调来京城是因为他所在的小队集体调动。这里的住所,是他来京城后自己找的,此人并不适合群居,所以没有住锦衣卫提供的宿舍。所有资料都没把他和开封联系到一起。
嘭!远处传来篱笆墙倒塌的声音。杜郁非浓眉一扬,飞奔向事发地。两个锦衣卫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萧剑心两手空空飞奔在民居间。袁彬从侧后方飞起一脚踢向他后背,萧剑心从容回身一拳拦住,但袁彬的脚力远超他想象,被其踢在别人家的墙上。萧剑心额头出血面色微变,试图拐出巷子。袁彬早就蓄势待发,站在墙上雷霆万钧地又一脚踢来。萧剑心闷哼一声,双手忽然摆出奇怪的姿势,脚步倒踩七星,手掌架上袁彬小腿,整个人潇洒一转。袁彬感到所有力量分从七个方位推回了自己,他微一皱眉想要收回飞腿,人却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冲出六七步。萧剑心趁机夺路狂奔跑向大街。
杜郁非淡定地来到街口拦住去路。萧剑心皱眉看着他沉声道:“杜大人。”
“你认识我?”杜郁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