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外形绝对没问题。细节上我还是要给大叔你说一下。”俞耕耘给杜郁非倒了杯水酒,低声道,“林曌做事向来天马行空,很难猜度。我们的确是在四川集合,但这里天府之国资源丰厚,目标未必是成都。”
杜郁非笑道:“他真有那么高明?”
俞耕耘道:“江湖上有三个飞天大盗,大叔你知道吧?”
“林空儿、胡长街、文摘星。”杜郁非道。
“没错,胡长街即便没有和林曌共事,也已经是一流的飞贼。只不过问题是,黑道的地位自古以来是这么排的:宗门首领、黑道巨擘、杀手魔头、独行大盗、水陆飞贼。这三人再牛,也只是飞贼,只是蝼蚁。”俞耕耘笑道,“林曌是个异数,他不仅做飞贼,还坐地分赃,是一个人所不知的黑道巨擘。另两人的名望就低了很多,但同时另两人的本事也被江湖低估了许多。我们这里只说胡长街。大叔,关于他目前你知道些什么?”
杜郁非揪着大胡子,踱着步子道:“胡长街是老江湖,今年三十六岁,此人出身八卦门,也许是从小练习八卦桩的缘故,武功以灵动见长。他很少为了自己去偷东西,多数都是替人出手。也因此江湖名望不高,如你所说他的本事远超过现今的名望。但究竟有多高,不论是锦衣卫系统的卷宗还是幽冥的资料里都没有提及。不过有一点,十年前,他曾经夜入峨眉金顶盗取峨眉的名剑绝尘,当时遭遇了峨眉外院的赤眉道人,二人激战一场,胡长街带剑全身而退。所以他武功一定在一流以上。”他微微一顿,转动着酒杯道,“他嗜酒如命,喜烈酒,酒量甚豪。也爱光顾青楼和赌场,女人缘不佳,赌术不精。感情上他曾经流连于苏州星星阁的名妓慕容嫣然,据说挥金如土,在那边用掉至少万两银子,但慕容嫣然显然对他并无兴趣。然后此人说话粗鲁,行事不拘小节,口头语有类似我最讲道义这种话。我差不多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对了,我还知道,两年前胡长街在你的介绍下,认识了林曌,参与了盗取侠客山庄匾额的案子。一年前,他和林曌一起,盗取了青城山的断云剑。这两件事让他二人都是名声大噪。”
“你对胡长街的资料掌握得比较全面,只可惜这些都是在江湖上稍作调查就能得到的消息。”俞耕耘道,“现在时间紧迫,还有两个时辰,林曌就会来接你。”
杜郁非盘腿坐于榻上,微笑道:“你说就是。”
俞耕耘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胡长街坠崖时的表情,将杯中酒一口闷下,低声道:“胡长街是个表面夸夸其谈,嘴比较贱,其实内心孤寂的人。他从小父母双亡,由八卦门的看门人养大。并非八卦门弟子,一身武功都是偷学来的。一次江南八卦门遇敌人寻仇,整个门派危如累卵,是胡长街单人独刀,御敌于八卦门的祠堂外,连斩十一人击退来敌。结果八卦门却以他来历不明,偷学武功为由,将其逐出八卦门。胡长街一怒之下,将八卦门的拳经刀谱洗劫一空,孤身闯江湖。之后,他仿佛有了癖好,只要有机会就会搜罗别家门派的秘籍和宝刀,因此他的本领非常杂。”
“这事从未听说。”杜郁非道。
俞耕耘道:“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八卦门自然不会对外讲。胡长街也很少对人说。不过,我想林曌是知道的。明空帮有个规定,每个加入的新人,要对他说一件自己的秘密。然后,一旦日后要确认身份,林曌会再问一次。据我所知,胡长街对林曌说的秘密,九成九就是八卦门这件事。”
杜郁非没有问为何俞耕耘会知道,只是点了点头。
俞耕耘又道:“胡长街第二个秘密,就是他对慕容嫣然的感情并非剃头挑子一头热,而是得到了那女人的回应。只是,他不可能带着慕容嫣然闯江湖,所以最后选择放手,任由慕容嫣然从良嫁人。他每年在那女人生日的时候,都会去山西看她。但并不打扰对方的生活。这大胡子是个痴心人。”
“阿牛,你和胡长街,其实已是好友,对不对?”杜郁非低声问。
俞耕耘不作声,但眼睛骤然湿润。
杜郁非苦笑道:“我问过于谦当时的情境,胡长街是失足坠崖,你并没想杀他。他的死,不能完全怪你。”
“是我在他酒里下了麻药,若非如此我不是他的对手。”俞耕耘握拳道,“他逃出十多里,最终坠崖而死。的确是因为我!”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杜郁非劝道,“你身在公门忠义难两全,这次案子后,休息段时间吧。”
“杜大叔,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俞耕耘问。
杜郁非沉默了一下道:“你还记得刘勉大人吧?我时常还会梦到他。”
俞耕耘点了点头:“刘大人,一直也对我不错。真是没想到。”
杜郁非给对方倒上水酒:“他死在罗邪手里,和死在我手里没什么区别,对不对?但我们只能向前看了。”
俞耕耘抿了口酒,继续诉说胡长街的故事。他脑海里依然有胡长街的影子晃动,对方将性命交给我,而我呢?我只是官府派来的鹰犬吗?
(二)
午夜时分,林空儿前来和“胡长街”汇合。
杜郁非大大咧咧地一甩袖子,纵马加入了明空帮的小队,对方一共来了四人。他打量了一下林曌,这是个身形高大、相貌俊朗的青年。看气度仿佛是名门子弟,谁会想到他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飞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