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敏敏出身在普通家庭,和其他普通人一样上大学——找工作——谈恋爱。遇到老实巴交的简南俊,两人之间没有干柴烈火,但却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病床前,敏敏让洋洋跟婆婆说话,洋洋无话可说,敏敏急了,其实是她自己无话可说,把责任赖到洋洋身上。
她真的忙到没时间和家人沟通吗?被迫停下脚步后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可悲,原来自己的生活那么少,几分钟就能说完,当她向丈夫哭诉人生的空白时,简南俊却无法安慰她。夫妻俩最大的矛盾,恰恰在于没有矛盾,没有鸡飞狗跳,有的只是生活的寡淡无味。
后来,敏敏期望山上的法师能改变自己的困境,下山归来时,感叹没什么不同,世人叹悔不当初,可回到当初,就能改变什么吗?
婆婆:婆婆是这个家中最年长的人物,她没有一句台词,晕倒后更是进入失语状态,言语的衰退代表的是沟通的阻滞,她常常感到自己老了即使是至亲,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她生命的凝滞,迫使孩子们停下脚步,每个人都要面对这个撕开的“裂隙”,开始注意那些自己曾经的“不可见”事物。
杨德昌用一种超现实手法表现她的离去,婷婷伏在婆婆膝上沉沉睡去,梦醒了,婆婆走了。婷婷看了手中的纸蝴蝶,仿佛刚刚都是真的。这一如此悲伤的时刻,拍的如此诗意和唯美。
电影
杨德昌通过《一一》也阐释了他对电影功能上的两点认识:
一是电影可以直接作用于人的经验世界。
胖子的小舅说,电影发明以后,人的寿命比以前至少延长了三倍。按照胖子给婷婷的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通过看电影,人们不用做某件事,就会有做这件事的经验。胖子给婷婷举了个“杀人”的例子:我们没杀过人,但通过看电影,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杀人经验。一语成谶,胖子最终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运用从电影中得到的杀人经验,要了那个英文老师的命,一次成功,就像个熟手。
二是电影可以表现或者再现观众原本看不到的事物。
现实生活中,人们看不到的事物分两种:别人能看到的和谁也看不到。
对于前者,比如洋洋爱拍的后脑勺,或者咬了洋洋的蚊子正在飞(除了在那里的洋洋,那一刻谁也看不到),电影和照相术一样,都可以记录和展现。对于后者,比如谁和谁远在两地却同时说了同一句话,照相术就无能为力了。杨德昌就像洋洋拍别人的后脑勺那样,通过完成《一一》这部电影,让看电影的我们看到了谁也看不到的事物。最好的一个例子就是简南峻和阿瑞在日本回忆他们初恋的同时,婷婷和胖子正在台北做着和他们回忆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如果没有《一一》这部电影,除了神,没人能看到婷婷和他的恋人正走着父亲的初恋之路。尽管常识告诉我们,这仅仅是一种通过演员表演和剪辑等手段的再现,但过去和未来人生经验已经或者将会告诉我们,《一一》再现的就是我们谁也看不到的生活。
结语
《一一》是一部关于生命的电影,把人的一生浓缩在一个家庭中,将生命折射在不同阶段。生命是一个不断成长的过程,追寻生命的意义就蕴藏在这过程里。幼年的洋洋明白了生命的形成,不再停留在男女对立层面,少女婷婷经历了恋爱苦涩,见到了和想象中不一样的世界,没有一朵云、一棵树是不美丽的。青年的阿弟不再执着于金钱,懂得了知足常乐。中年的简南俊和敏敏回到原点,看透了人生的遗憾,人活半世,恍然若梦。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复杂。
《一一》是杨德昌最后一部电影,悟道者愈近暮年,其话语愈深邃宏远。
在经历了最简单、最单纯的恨与爱之后,尽管还有许多事情看不懂,想不通,但洋洋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于是他对婆婆说:“我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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