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并没有奔向屋外,而是看似狼狈,却又奋不顾身地靠近了暗格,一脚将暗门踢开。那狭小的暗格不仅空无一人,背后的砖墙更被打开,露出一片花圃。袁彬一怔,同时背后火辣辣地一片剧痛,他一头冲过暗格越过花圃,但月色下丝竹声远远传来,又哪里去找杜郁非的踪迹。他急匆匆掠向远端飞檐,看到一架马车正冲出雨楼沿着街道飞驰,袁彬无暇多想立即追赶过去。
屋内罗邪和倪胜打得火星四射,奇特的是两人各自舞出层层叠叠的刀丝,但数十招过去,他们居然连衣袖都没划破半点。而那间小屋已被刀丝划得七零八落。突然,倪胜脚步一变,埋伏于地下的刀阵同时发动,三十多缕刀丝从屋子的各个角落飞出,那些刀丝辗转蜿蜒,彷如地龙出洞,对着罗邪张开血盆大口。
罗邪在半空连换几个位置,如受惊的大蝴蝶斜落在屋顶,她寒声道:“修罗金蛇斩,你是倪晟云?你没有死?”
“我的确死过一次,那又如何?”倪胜冷笑道,“我现在叫倪胜,罗邪你这几年过得很舒服嘛,我回来是找你算总账的。”
“就凭你?”罗邪舒展手指,眼中杀机陡现。
倪胜冷笑道:“没有了杜郁非,你能发挥几成?”
罗邪心里一沉,倪胜趁机出手!他眼中红芒闪动,脚步突然比方才又快上三分,一根金色的刀丝在指尖亮起,而那青瓦铺就的屋顶上,居然再次扬起埋伏的刀阵,彷如一张蜘蛛大网裹向罗邪。罗邪如暴风雨中的小舟在漫天刀阵中颠沛流离,但她的目光仍望向远端飞奔的袁彬,杜郁非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地将老杜掳走?
心神不定的罗邪忽然感觉左肩一阵剧痛,紧接着左臂左背左腿都被刀丝挂住,她长啸一声冲天而起。脚底下诸多刀丝紧追向上。罗邪手掌轻扬,一层寒冰般的雾气笼罩天地,追击的刀丝被她一掌击落碎裂于地。
“修罗寒冰掌。真不愧是宗门大师姐。”倪胜眼望四周,布置在街道远端的锦衣卫正赶来此地。他阴恻恻一笑,悠然后退。
“哪里走!”罗邪衣袂掠动,凌空追击。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从花园中惊起,横扫一切的掌风直奔罗邪后背。罗邪霍然转身,挥袖迎上掌风。
嘭!罗邪被推开六七步,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在屋顶。罗邪倒吸一口冷气,有些茫然地望着院子,但她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既然师祖最喜欢的是你,我留在中原又能如何?待我去异域开创新的局面,然后回来一统修罗宗!”
那个白衣轻狂的冷面少年,逐渐和方才那个青袍冷峻的身影合二为一。师兄倪震东的儿子倪晟云回来了,他如今叫倪胜……
罗邪抹去嘴角的鲜血,那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又是谁?老杜到底怎么了?她强提一口气,贴着屋顶掠向雨楼外的街道。
袁彬正懊恼地看着那架华丽马车,里头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杜郁非!而车夫说,有个蓝衫公子给他一两银子,命他将马车赶出两个街口。
声东击西,那说明老杜当时还在雨楼?罗邪眼神冰冷一言不发,重新回到那间屋子。
罗邪手持烛火望向暗格,里面黑咕隆咚,只是个橱柜大小的隔间。罗邪轻轻敲击墙壁和地板,猛地一拉地板,下方露出一条地道。袁彬想要让罗邪小心,但罗邪推开袁彬,也不管有无埋伏直接进入地道。潮湿的地道里有老鼠和虫子来回爬动,她摸着墙壁,走出三十多步,感觉到地道开始向上。终于一道黑沉的暗门挡在前方。罗邪一掌将门劈开,外头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这已经是在雨楼的后街了。街道上空无一人,罗邪眼神冰冷,双手不停发抖。
杜郁非做梦也没想到,这场守株待兔的游戏,最后自己会成了目标。他人在暗格里,先是被那淡淡的脂粉香麻醉,然后随着那暗格整个滑落,外头又涌入另一种诡异的香粉,才彻底失去意识。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茫然不知身处何处,身子微微一动,头和手同时接触到硬板。杜郁非痛苦地试图转身,但脑袋极为沉重,全身的骨架更仿佛散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而双脚并未踏在实地,这是被装在箱子里了?
之前朝外观看的缝隙有亮光透入,杜郁非能感觉到周围非常稳定,自己并未被移动。只是这到底是哪里?他尝试说话,但根本无法发声。而随着他意识地逐渐清晰,身子感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空气里隐约传来血腥味,一条蜈蚣慢悠悠地从亮光处爬过。杜郁非屏住呼吸,目送蜈蚣离开,心中不断重演之前经历的事。
是被打了埋伏,有人事先在暗格内布置了毒药。杜郁非尽管头疼如裂,仍试图理清思路。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为了躲避战火,藏身于壁橱的事。那时候是躲了几天?两天?三天?杜郁非迷迷糊糊地又昏了过去。当他醒来,痛苦仍在继续。密闭的空间带来空前的压抑感觉,整个人陷入一种焦虑、迷茫、痛苦交杂的绝望中。他完全分不清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
忽然,天光大亮!杜郁非眼睛被光线刺痛,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杜指挥。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说话人文绉绉的,但沙哑的口音听着极为别扭。
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云端,又好似是出自空旷的房间,让杜郁非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忽然,一个酒壶送到他嘴边,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灌入喉咙。杜郁非大声咳嗽,嘴角抽动,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
“这样是不是好些了?”沙哑的声音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