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格塞是从尼斯回来的路上出的事故。”他说,“这样一位身体虚弱的贵族少爷,为什么会忽然跑去尼斯呢?”
佩崔克叫了起来:“他是去见麦吉的!”
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认真地转向弗里埃,“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尼斯,见见麦吉。我觉得,她应该同这奇怪的遗产分配有着很大的关系。”
弗里埃很快地回答:“我同意。
哈尔再也不能假装自己是在做一个简单的读书任务。那些冗长甚至略显枯燥的语言,毫无技巧的描写,仿佛都在挣扎着要聚拢,要汇合,然后拼命地勾勒出一位年轻、正直,充满了朝阳般活力的青年——那正是他从未谋面的祖父。
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里克好像看明白了他眼睛里的向往,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哈尔,那笔挺的坐姿,皱起来显得略微严肃的眉头——就好像看到了那位已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
他站起来,拍了拍哈尔的肩膀。
[04]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我并不知道答案。但它能够让一个水晶般高贵的贵族青年,甘愿弯下腰来牵起一个小镇女孩的手,一定是十分美好的东西吧。
R先生说,美好的东西却往往不能够长久,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
我却不这样认为。
到达尼斯以后,我们很快根据管家提供的通信地址,找到了麦吉。
她坐在木屋旁的小凳子上,摆弄着一个荆棘花环,头发乱蓬蓬的,显得十分憔悴,但仍旧能看得出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孩。
“我不知道他过来,也没有见过他。”她嗫嗫地说,“不论他是为什么来的尼斯,他并没有来找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你知道,格塞和我都明白,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眼睛一直在拼命地眨,好像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一样。
——佩崔克·罗兰 《弗里埃先生的婚礼》第三章
接下来的发展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麦吉所在的小镇上新建了一所修道院,这几个月她一直在修道院帮忙照顾女孩子们,不经常在家。
她听闻了格塞的死讯之后,沉默了很久,对于那个奇特的遗嘱,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已经通过了初级院的面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六年后就会发终身愿,正式成为一名修女。”她低声说,“不过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我倒是很愿意讲讲我和格塞之间发生的事,也许能帮助你们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麦吉的叙述占了非常大的篇幅,几乎就是一本完整的爱情小说。
1933年的帝王节前夕,麦吉跟着唱诗班来到马赛。那时候她只有十七岁,第一次来到大城市,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唱诗班借宿在一所高等学校的宿舍里,旁边就是内罗毕的周末市场。一群孩子在演出结束之后,就一起去市场里玩儿。
别的孩子都自己去闲逛了,麦吉瞧见一个可以自己做甜饼的小摊,就留下来预备给自己和朋友们做一些帝王节甜饼吃。
麦吉业余爱好是绘画,是个极富艺术细胞的孩子,连带着做甜饼的手艺也非常好,做了好多个甜饼之后,她突发奇想地开始在饼上用麦芽糖写了一个单词:
Enigma(不可思议)
这一天她做的“不可思议饼”销路非常好,很快就被路人买光了,不过她还给自己留了一些。
晚上准备走的时候,一个英俊而消瘦的青年叫住了她。
“您好,我想买一份甜饼。”青年彬彬有礼地说。
麦吉说:“可是饼已经卖光啦。”
青年说:“但是我看到您的手袋里还有一些剩余……我只需要一个,并不用太多,我想买回去和我的妹妹分享。”
“如果你能猜出我叫什么名字的话,”少女的眼底满是笑意,“我就考虑送给你一个。”
青年笑了。
在市场灯光的映照下,原先就十分英俊的青年仿佛变得更吸引人了。
“我猜你叫麦吉,或是麦吉纳,”他用温柔而低醇的嗓音轻声说,“Enigma,倒过来念就是Magine,我猜得对吗?”
哈尔合上了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开始真美,就像电影里面的一样。”青年无不惋惜地说。
老侦探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出神,隔了好半晌儿,眼神才开始聚焦。
“可是世界上的大部分东西,在你发现它很美好的时候,往往就已经走在尾声里了。”他想起三个好朋友相处的时光,喃喃地道。
[05]
这是个童话般美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