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庄,格塞的伯父以及律师已经在等待了。
这位疲惫的老人刚刚主持完自己母亲的葬礼,又风尘仆仆地赶来,为自己侄子的遗产做公证人。
艾米安静地坐在一旁,微微朝两个人点头。
意料当中的麻烦并没有到来,老人什么都没有说,示意尼恩律师开始。
大家都没有意见,然而弗里埃自己却先忍不住了。
“我不能接受这份遗产,”他高声说,“我连原因都没搞清楚!这简直太荒谬了!”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艾米却忽然拿起了面前的遗嘱。
“这是格塞自己写的字,每一笔都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轻轻地说,“请你再考虑一下吧,弗里埃先生,毕竟,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局面僵持不下,当天晚上,R先生回来了。
他将弗里埃叫到房间里,两个人进行了一次长谈。
就在这次交谈之后,弗里埃放弃了自己原来的想法,在遗产交割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拿了这笔钱,交完了遗产税,还有绰绰有余的资产,能够回去和未婚妻结婚。
一切尘埃落定,R先生和佩崔克作为伴郎出席。
结婚进行曲响起来的时候,这趟诡异的旅程,已经彻底被三个好朋友抛诸脑后了。
佩崔克的行文到此结束。
哈尔不可置信地往后翻,不停地揉着发痛的眉头,里克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就草草收尾了啊,果然是你祖父做事情的风格呢,他如果能认认真真写完一个故事,我倒是会比较惊讶。”
哈尔把书捧在手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说:“里克先生,其实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对吧?弗里埃先生也正是接受了您的说法,才会同意接受这笔钱。”
里克看着他微笑。
哈尔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摩挲着手中的书本,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站了起来。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要进行调查,”年轻的助手坚定地说,“我会把祖父的这本书写完,将真相再次还原,然后拿到您的面前的,里克先生。”
青年大步地走出了事务所。
一个月之后,里克在书房的架子上重新看到了这本《弗里埃先生的婚礼》。
不同的是,时隔五十年,它终于有了一个结局。
[09]
让我们从头再来看看这个荒诞的故事。
贵族青年格塞和平民女孩麦吉的爱情,于懵懂中开始,在悲痛中结束。格塞无法从这种阴影中走出来,心理病痛恶化了生理机能,1934年初,他病倒了。
时隔多年,我无法印证,然而我推测,就在这一年,格塞的堂妹艾米开始在巴黎读书。她在逛画廊的时候,无意中瞧见一幅画。
艾米认得麦吉,并且很喜欢她,也知道她的业余爱好是绘画,所以就将这幅画买了回去,想用以安慰伤心潦倒的哥哥。
格塞明显很喜欢这幅画。这其中包含了浓烈的情感,让他回忆起了自己与麦吉的爱情。
于是,他开始以“Enigma”的名义,与这幅画的作者写信交流。
在交流的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这幅画的作者,弗里埃,同他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
不同的是,弗里埃是个阳光而乐观的青年,他没有自怨自艾,始终觉得自己的爱情是天赐的,是充满希望的。
他最后写的信,甚至是以调侃的方式提到了岳父母的无理要求,并且自嘲说:“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只好带着柯赛特跑去北美开荒啦。”
受过严重打击的格塞,在经历了绝望的爱情之后,从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找到了希望。
他决定,要帮助弗里埃。
这个时候,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更何况,对于年轻的,仍旧没有自己事业的格塞来说,300万法郎也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作为一名大家族的成员,格塞大部分的支出都由家族给予,虽然金钱来源不断,但那些钱却并非完全属于他个人,也无法自由支配。
后来,事情却忽然有了转机。
1934年,6月份,他接到了一封英国来的电报,然后,心中便生出了一个计划。
他知道自己家里的园丁,杰瑞,因为赌博欠下了一大笔债务。于是他找到杰瑞,请他帮助自己实现这个计划,并承诺事后将给予一笔奖赏。
8月,格塞带着杰瑞,到达了位于科斯特湖的酒庄。
他写好了遗嘱,然后所要做的,便是等待。
感谢布里塞克家的财大气粗,他们当时请的都是最好的律师,并没有籍籍无名淹没于时间当中。尼恩律师虽然已经于1977年去世,但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事务所,总部仍旧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