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问:“你说什么?”
方秀英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干涸:“这四年我天天祈祷小燕还活着,你先是告诉我小燕平安无事,嫁了人,生了女儿,然后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乔乔再也无法在这个家里多呆一分钟,他拿起手机,落荒而逃。
文艺少女
我的妻子叫马小燕。但马小燕不是我妻子。如果说同名同姓,A市马文才和方秀英的女儿马小燕还有第二个吗?如果是冒名顶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乔在细雨中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头绪。他已经走到了火车站,又走了出来,转头走进了火车站旁边的一幢四层楼房,楼顶亮着广告灯牌:A报社。
“太不可思议了!”办公桌后的年轻人大声说。他穿着闪眼的花衬衫,用手帕扎住刘海,露出光光的额头。他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骆彦修,在A报社,他既是社长,又是编辑,既是策划,又是财务,既是销售,又是发行。
“反正我们只是地方小报。话说回来,你真要在这儿登寻人广告?”
“是的,我想,她既然使用了马小燕的身份,一定是认识马小燕的人,说不定是她的同学或者朋友。”
骆彦修端详着小燕的照片,说:“我同意你的话,你太太一定认识马小燕,不过,她一定不是我们的同学。”
“你们?”乔乔看着他年轻的脸,不由有些感伤。
“我在这里长大,马小燕是我的中学同学。像你太太这么漂亮的女生要是念我们学校,我一定会记得。”
“马小燕不是盲人吗?怎么会和你同校?”
“她上学时还是有一点微弱视力的。她用放大镜看书,看过的书摞起来比我还高,什么莎士比亚、王尔德、福克纳、伍尔夫……还有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作家。她就是太孤僻了,不爱交流。我一直记得,那时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儿,穿着纯白的棉裙坐在窗户旁闭着眼晒太阳,像幅画儿,真是好看。我们几个男生就在一边呆呆地看,结果她头也没回,忽然开口说话:‘骆彦修,张小军,邓桂根,朱平,你们几个在干吗?’”
“她怎么知道是你们?”
“我也吓了一跳,知道她耳朵好,可是我们当时也没出声呀。后来小燕说,她鼻子特别灵,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别人都闻不到,她能闻出来,张小军有股铜绿的锈味,邓桂根是中药里川乌和牵牛的味道,朱平是咸咸的江蛤壳味,我是水泡过木头馊馊的味道。”
乔乔悄悄闻了闻自己的衬衫,只有汗味。骆彦修继续说:“那是十年前吧,那年夏天我们这儿下了好多天暴雨,还引发了特大江洪,上新闻了,你知道吗?”
乔乔说:“我知道,十年前我在这里呆过。”他记得那一年的雨,光脚趟过齐腰深的水,水底的石子把脚掌硌得生疼。
“那年马小燕出事了,就是暴风雨最大那一夜,她在家里失踪了。她爸报了警,她弟那会儿还小,哭闹说他姐被海盗抓走了。后来有人说在码头看到一个女孩背影很像她,大家就赶过去,可是没找到。整整一个月,杳无音信,她家里以为人肯定没了,谁知道,一个月后马小燕被送回来了。原来她被浪卷进江里,冲到下游去了,还好大难不死,被好心人救了,在医院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还记事,人家就把她送回来了。可是问她为什么要在暴雨夜跑去江边,她一个字也不说。那件事后,马小燕就彻底失明了,退学进了盲校,学推拿。毕业后给分到外市一个盲人推拿中心,她爸妈不想让她去,老实人犟起来谁也拦不住,她还是走了,这一走就真的没消息了,这几年她家里一直在登寻人启事。对了,你也是来登寻人启事的。太太的姓名我写什么?”
乔乔犹豫了一会说:“就写小燕吧。”
广告登了三天,没有回应。这期间乔乔拿着小燕的照片走访了不少人,甚至去了盲校,大家都表示没见过这个女人。无奈之下,他只好来找马小虎。
学校五点放学,乔乔等了两个小时,一辆警车从他旁边驶进了校门。七点钟,马小虎和两个同学走出来,三个人一脸兴奋地谈论着什么。他看到乔乔,脸就沉下来了:“喂,你来干什么?上次你去过我家,我妈给气病了,我爸气得把瓷器都给砸了。”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爸爸妈妈,所以才来找你,能不能耽搁你一会儿?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们。”
马小虎想了一下,回头对他的朋友说:“你们先回去。”
他们坐在一家快餐店里。马小虎皱眉看着小燕的照片,摇头说:“不认识,不是我家亲戚。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乔乔失望地垂下头:“我已经问了所有人,没有人认识她。难道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马小虎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我觉得她也不会是我姐的朋友,我姐没什么朋友的。”
“为什么?”
马小虎搔搔头说:“怎么说的?我姐这个人很怪的,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开口只会谈诗,什么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什么钥匙在窗前的阳光里……没有人愿意跟她玩。而且,她太喜欢编故事了。”
“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