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现场勘侦检查了瓶子表面没有找到任何指纹之后,他们打开了瓶盖。瓶盖是旋转的金属盖。瓶子打开之后,立刻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凶手还喷了香水。”法医杨凌渊闻了闻说。他拿起“耳花”,仔细端详后又轻轻碰了碰耳朵,说道:“新鲜的。刚被割下不到三个小时。”
高毅从现场勘侦人员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镊子,夹起那条纸虫。一股更浓的香气扑面而来,纸上也撒了香水。高毅把纸虫一点点打开,看到里面写了一个时间:1992年4月17日。在日期旁边,用毛笔写着一个很漂亮的小楷字:祭。
纸虫在完全展开之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张纸已经很旧了,边缘发毛发黄,看起来像被人保存了很久。
“从耳朵的纹理看,”杨凌渊补充说,“应该还是个年轻人。”
“1992年?还有这个‘祭’字,难道这是一场复仇?可是,为什么只有耳朵,尸体呢?”孙立问。
孙立的话音刚落,就有手机铃声响起。他循着声音看去,是高毅的电话在响。
高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时候,五官比刚才绷得更紧。他的女友吕鸿在破获“空壳”一案后出走了。身为法医的吕鸿本来也是个坚强的人,但只要是人,谁来扛警察这份工作,谁都难扛。大家都劝高毅说吕鸿不是懦弱的人,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时间一到,自然就会回来的。可是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吕鸿仍旧毫无踪迹,大家对高毅的劝慰也越来越言不由衷。孙立甚至背着高毅,给各个停尸房发出了查询通知。
高毅无时无刻不在等吕鸿的电话。每次只要有电话打进来,他都抱着极大的希望,可一等拿出手机,看一眼显示屏,脸上又是一层深深的失望。
“科长,又有情况。”打来电话的是女警白欣。她一直在搜集被害的西格玛女子的资料。
“什么情况?”
“你的手机可以上网吗?”白欣问。
“可以。”
“那,快看!”白欣说完,发来一个网址。
高毅按照网址登陆,立刻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页面。页面上所有的颜色被制作成棕色,画面像搁置了很久的老照片一样闪动,期间还不断出现散乱的黑丝划痕和斑点。画面中,先是出现了一段细长的刀尖,然后是一个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女子的侧面;接着是用刀切割耳朵的场景。
白欣这时已把电话打到了孙立的手机上,“这段视频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公布到网络上的。我们现在已经截住了视频。还有,科长,办公室里有人要见你。”
“谁?”高毅问。
“他让我先不要说,一定要等你来。是他提供的视频。”
现场勘侦完毕,高毅询问了报案人,做了记录之后,立刻赶回警局。一路上,他都在猜测提供视频的人会是谁。
刚才在电话中,白欣告诉他,她已经把提供视频的人请到了四号会议室。四号会议室是个审讯室的别称。它是用杂货间改装的,摆了几个很安逸的单人小沙发,还有一个饮水机,房间里屏蔽了所有电子设备,无法打出和接听电话,遇到特殊情况,刑侦科就会使用。白欣把来人请到那里,说明了她的怀疑。
一进警局,高毅就直奔四号会议室。他一推开门,猛然一震。他似乎认出了来人,却又不敢相认。来人七、八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尽白,下巴上的胡须不长,却也是如雪一样白,满脸沧桑皱纹,老态龙钟。如果他就是高毅印象中的那个人,应该六十岁都不到。
来人看见高毅推门进屋,立刻站起身来,“高毅。”
“刘总。”高毅声音哽咽,几步上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对方的手十分粗糙,老茧横生,仿若锉刀。此人名叫刘明军,高毅从警校刚毕业不久,被分到禁毒大队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是刘明军带的他。有一段时间,高毅承受不住工作压力,几近崩溃,还是刘明军拉了他一把。刘总这个外号,是他们在一次伪装毒贩行动中的绰号,两人那次几乎丧命。案子破了,高毅也就喊惯了刘明军“刘总”,而且,在那之后,一段共同经历过的生死险情,变成了一根看不见的血脉纽带,把两人紧紧连在了一起。
“哈哈,你还是喜欢这样叫我。”刘明军说。
“这个绰号,仍旧时髦啊。”
“时髦个毛线,”刘明军笑着说,“毛线”是他常用的比喻,“一个砖头掉下来,打死十个刘总。”
高毅对刘明军这个过时的玩笑笑了笑,打量起刘明军。几年前,刘明军的儿子离家出走,一查是来到了明城,他让高毅帮忙找,结果儿子被找到了,却成了凶犯,犯罪情节恶劣,被判死刑。刘明军在得知真相后,辞职消失了。有人说,曾在他儿子行刑那天见过他一面。从此,他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讯,直到今天。这一点,吕鸿的出走和他很相像。难道,警察为这个职业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刘总,这几年你在哪里高就呀?”高毅的眼眶其实已经湿润。他掩盖住哽咽的嗓音,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
“高什么就,混口饭吃。不过,再难吃的饭,也比当刑警轻松。”刘明军细细看了看高毅,“高毅,你整个人都瘦了,一脸老态,看起来就像个四十岁的人,和你的年龄不相称啊。吕鸿的事情,你不要想不开。她那人我见过,有主见,该回来时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