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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交。彼得罗夫(3)

时间:2022-11-0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渐渐地我也开始扩大结交的圈子了。不过,我自己是不想与人结交的:我还是惶恐不安、心情抑郁、疑虑重重。我的结交是自然而然地开始的。最早开始来访问我的是囚犯彼得罗夫。我说的是访问,而且要强调这个说法。彼得罗夫住在单人囚室,而且是在离我最远的一间牢房里。我们之间似乎是不可能有什么联系的;我们也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也不可能有。然而在这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彼得罗夫似乎认为自己有某种义务,差不多天天都拐到我的牢房里来,或在工余时间在外面把我拦住,而我有时之所以到牢房外面去,只是想尽可能远离别人的视线。起初这使我颇为不快。可是不知怎么,不久他的来访简直开始吸引我了,尽管他并不是特别善于交际和健谈的人。从外表看,他身材不高,体格强健,机灵好动,有一张很惹人喜爱的脸,苍白的脸上颧骨很宽,目光果敢,洁白的牙齿小而密,下嘴唇里边永远有一小撮碎烟叶。在嘴唇里边放烟叶是很多苦役犯的习惯。他看上去比自己的岁数年轻。年约四十的人,看外表却只有三十岁。他与我谈话总是毫不拘束,保持完全平等的态度,非常得体而和蔼。如果他发觉,比方说我想独自待着,那么他和我谈上两分钟,便立刻离开我,而且每一次都感谢我对他的关怀,其实我从来没有关怀过监狱里的任何人。奇怪的是,我们不仅在初期,而且在以后的几年里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几乎从来没有疏远过,不过他对我确实是忠诚的。我到现在也无法解释:他究竟何求于我,为什么天天都溜到我这里来?尽管他后来偷过我的东西,但好像完全是无意中的行为;他从来没有向我要过钱,可见他来并不是为钱或谋求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老是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和我一起蹲在监狱里,而是住在城里很远的另一座房子里,只是顺便来监狱,以便打听消息、探望我、看看我们的生活如何。他总是急于到哪里去,好像把谁丢在了什么地方,而人家正在那里等他,又好像他在哪里有事没有办完。可又似乎并不很匆忙。他的目光也有点怪异:专注而带有一种勇敢无畏和略带嘲讽的意味,但他好像在越过别的东西看着远方;仿佛这个东西就在眼前,而他竭力想从它后面看清较远处的另一个什么东西。这就使他有了一种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我故意要看看,彼得罗夫离开我以后要去哪里?哪里有人等他?但他离开我就匆忙赶往某处的牢房或伙房,坐在交谈者的身边,留心地倾听,有时自己也参加谈话,甚至还很激烈,然后却突然住口,默然无语。但他谈也好,沉默也好,毕竟可以看出,所谓哪里有事要办或哪里有人在等他原来就是这么个情况,只不过是偶然地顺便应付而已。最奇怪的是,他从来就什么也不干,完全无所事事(当然,除公家的活儿之外)。他什么手艺也不会,几乎总是身无分文。但他也很少为缺钱而烦恼。他和我谈了些什么呢?他的谈话和他本人一样奇怪。比如他看见我独自在监狱后面散步,突然就急剧地朝我转过身来。他走路总是很快,转身总是很急促。他走了过来,而你觉得,他似乎是跑过来的。

    “您好。”

    “您好。”

    “我没有打扰您吧?”

    “没有。”

    “我是想向您请教有关拿破仑的问题。他和一八一二年的那个拿破仑是亲属吧?(彼得罗夫是世袭兵和有文化的人。)”

    “是亲属。”

    “他怎么样,据说是总统?”

    他提问题总是很快、很急促,仿佛要尽快了解某些情况。就像是在查询某个容不得片刻延误的重大问题似的。

    我解释了一下,他是怎样的总统,还补充一句说,也许他很快就要当上皇帝了。

    “这怎么会呢?”

    我也尽可能解释了这一点。彼得罗夫注意地听着,为了完全听懂并迅速领会我的意思,还把耳朵向我凑了过来。

    “嗯。我还想问问您,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据说有一种猿猴手长及踵,身材有最高的人那么高,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有这样的猿猴。”

    “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尽我所知说明了这个问题。

    “它们生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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