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有戴手套,”她不慌不忙地说,马上又加了一句,“嘘!瞧您……这个大学生!”
“您也太考究了,伊琳娜。”李特维诺夫讲。
“您……是一个道地的大学生,”她又重复一句,“vous n'êtes pas distingué.”
于是,她扭转身子走出了房间。尽管一小时以后,她又来求他宽恕……通常,她非常愿意在他面前痛悔前非,承认过错,不过——真是怪事!她经常几乎是含着眼泪责备自己动机不良,其实这种动机她并没有,但是对自己真正的缺点却坚决否认。有一次,他看见她眼泪汪汪,双手捧着脑袋,头发蓬松散乱。这时,他非常惊慌,询问她为什么难受,她默默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指指自己的胸口。李特维诺夫不禁吓了一跳。他脑中一闪:“肺结核!”于是他抓住她的一只手。
“你病啦?”他颤声说道(他们早已在紧要时刻以“你、我”相称了),“我马上去请医生……”
但是伊琳娜没等他讲完,就懊丧地跺了一下脚。
“我一点没病……可这件衣裳……难道您还不理解?”
“什么?……这件衣裳……”他莫名其妙地说。
“什么?就是这个,我只有这一件,它已经旧了,难看极了,可我不得不每天穿着这件衣裳……甚至当你……当您来……你看见我这么邋里邋遢,总有一天会不爱我的!”
“得了,伊琳娜,你说到哪里去啦!这件衣裳也很可爱……而且我初次见到你,你穿的就是这件衣裳,因而它对我很宝贵。”
伊琳娜脸红了。
“请您,格里戈利·米哈依洛维奇,请您不要提醒我,从那时起我就没有第二件衣服。”
“请您相信我,伊琳娜·巴甫洛芙娜,你穿上它非常合适。”
“不,它难看,真难看。”她一再说,激动地扯着自己的又长又软的发卷,“啊,这贫困,贫困,黑暗!有什么法子才能摆脱这种贫困!有什么法子才能脱离,脱离这种黑暗的境地!”
李特维诺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微微扭过脸去。
突然伊琳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但你是爱我的,是吗?你爱我吗?”她轻声说,把自己的脸向他凑过去,她的双眼,虽然还饱含泪珠,却已闪耀着幸福的欢愉,“即令我穿着这种难看的衣裳,你也爱我?”
李特维诺夫跪倒在她跟前。
“啊,爱我吧,爱我吧,我亲爱的;我的救星。”她柔声说,朝他微微弯下身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飞逝,一周周过去,虽然还没有什么正式的表示,虽然李特维诺夫一直拖延着没有向她提出求婚,当然,这并不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在等待伊琳娜的命令(她有一次说过,咱俩似乎年轻得可笑,应该在我们的年龄上哪怕再加上几个星期呢)。但是正当一切将要顺利结束,前途日益明晰地显露出来的当口,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像驱散路上的轻尘一样,把全部的设想和计划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