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着下注,一言不发,皱紧双眉,咬紧牙关,在第三次下注时,泽尔希科夫大声宣布赢家是zéro,可是它却一整天都轮空。数给了我一百四十枚五卢布金币,我还可以下七次注,于是我开始继续下注,而与此同时我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转动起来,开始跳舞。
“过这边来!”我隔着整张桌子向一个赌徒叫道,方才他就坐我身旁,是个头发斑白的蓄着小胡子的人,红脸膛,穿着燕尾服,他已经接连好几小时,带着说不出的耐心,下着一个个小注,可是却一注接一注地连着输,“过这边来呀!这边运气好!”
“您这是说我?”小胡子从赌桌的尽头,带着某种诧异和似乎威胁地回答道。
“对,说您呢!那边非输光不可!”
“您管得着吗,别捣乱!”
但是我已经熬不住了。在我对面,隔着桌子,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军官。他看着我下的注,对身旁的人嘟囔道:
“怪事,zéro。不,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押zéro。”
“要当机立断,上校!”我叫道,又下了新的赌注。
“请让我安静一下,您哪,不用您出主意,”他厉声回答我,“您在这儿太嚷嚷了。”
“我这是对您好言相劝;得,愿意打赌吗,马上又将停在zéro上:十枚金币,瞧,我下注啦,干不干?”
于是我拿出十枚五卢布的金币。
“十枚金币,打赌?这,我干,”他板着脸,厉声说,“我打赌,与您相反,不会出现zéro。”
“十枚金路易,上校。”
“什么十枚金路易?”
“十枚五卢布金币,上校,高雅的说法——就是金路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是十枚五卢布金币,您决不是跟我开玩笑。”
自然,我并没指望这次打赌能赢:zéro不出现的机会是三十六比一;但是我还是提出打赌,首先因为要摆阔,其次因为我想做点什么来引起大家对我的注意。我十分清楚地看到,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大家都不喜欢我,而且大家还很乐意让我知道这点。轮盘转了起来——当又出现zéro时,大家那个惊奇呀就不用说了!甚至响起了一片欢呼。这时赢钱这个彩头把我弄得完全晕晕乎乎的了。又数给了我一百四十枚五卢布金币。泽尔希科夫问我,我是否愿意收取一部分钞票,但是我闷声闷气地向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因为我简直已经不能平静地和头头是道地说明什么问题了,我的头在打转,两腿在发软。我忽然感到,我恨不得立刻再去冒一次险,跟人赌一把;此外,我还想再采取点什么行动,再跟人打个什么赌,再数出几千卢布,跟谁都行。我机械地用手掌把我那一大堆钞票和金币搂到身边,思想根本就集中不起来,没法点清到底赢了多少。就在这工夫,我忽然发现公爵和达尔赞就站在我身后;他们刚赌完纸牌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那里输了个精光。
“啊,达尔赞,”我向他叫道,“这儿运气好!押zéro!”
“输光了,没钱。”他干巴巴地回答,公爵则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也不认识我似的。
“这不是钱!”我叫道,指着我面前的一大堆金币。“要多少?”
“他妈的!”达尔赞满脸通红地叫道。“我好像没向您借钱呀。”
“有人叫您。”泽尔希科夫拉了拉我的袖子。
上校已经骂骂咧咧地叫了我几次,他打赌输给了我十个五卢布金币。
“请收下!”他叫道,气得满脸变成了紫酱色。“我没必要老站在您身旁,要不以后您会说您没收着。您数数。”
“我相信,我相信,上校,不数我也相信;不过请您别冲我嚷嚷,也别发火。”于是我伸出一只手把他的那堆金币搂到自己身边。
“仁慈的先生,我请您连同您那副高兴劲儿,跟谁去套近乎都可以,可是别跟我,”上校厉声道,“我可没跟您一道放过猪!”
“怪,怎么让这样的人都进来了。”“他是干什么的?”“一个小年轻。”传过来几声感叹和窃窃私语。
但是我不予理睬,我随便下了个注,但已经不是押在zéro上。我把一大沓花票子押在头一个“十八”上。
“走,达尔赞。”我身后传来公爵的声音。
“回家吗?”我向他们转过身子。“等等我,咱们一块儿走,我——收摊了。”
我这注又赢了,这次赢到的钱数目很大。
“不玩了!”我叫道,伸出两只发抖的手,开始搂钱,把金币塞进一只只口袋,既不数也不点,而且还有点荒唐地用手指压紧一沓沓钞票,我想一古脑儿把所有的钱都塞进我一侧的西装口袋。突然,阿菲尔道夫(他现在就坐在我右边,刚才也下过几笔大注)戴着戒指的胖乎乎的手伸了过来,放在我的三张花票子上,用手掌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