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导,有人找您。”在话剧团的小会议室里,蔡晓光正与搭档们讨 论剧本,办公室一位姑娘推开门告诉他。
蔡晓光已经是话剧团的摇钱树了,凡他导演的话剧或电视剧,多多 少少总能从省里或市里争取到经费支持。当然,他实现的艺术愿望,也 必然与主旋律合拍。有时候,领导们觉得主题与主旋律不怎么合拍,听 他一解释,最终往往也会收回意见,表示同意。于是,他争取到了经费 支持。事实一再证明,被一些省市领导认为不合拍的剧目,公演或公映 后竟然又与来自北京的新精神非常契合。
蔡晓光仿佛对主旋律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敏感,省内无人可与他比 肩,连某些主管文艺工作的干部都望尘莫及,心服口服。剧团的头头们 对他恭敬有加,唯恐照顾不周。因此,大家常戏称他是“绝导”或“蔡 绝主”——即绝对的主旋律导演。
只要他开始忙了,团里年底就有业绩可摆,演艺人员就有事干有钱 挣,行政人员也都能跟着喝碗汤了。他行事有原则,做人有分寸,能屈 能伸,知所进退,该高调的时候高调,该低调的时候绝不会忘乎所以地 张扬。他分配收入时一碗水端平,人人有份,先人后己,宁肯自己吃亏。即 使刚上几天班或就要被辞退的临时工,他也一视同仁,让人家得着份甜 头情绪高涨心里舒坦。可以说,他不仅是团里众人拥护的摇钱树,还是 众望所归的精神领袖,艺术骨干几乎都是他的死党。他在社会上也是个
热心肠,获得了重感情、讲义气、有仁心、办事诚信可靠的一流口碑。至 于他所认识的各行各业的女人们,有的因为顾虑不敢跟他上床,不愿跟 他上床的则是少数。几乎每完成一部作品,他差不多都会与剧组或有关 机构的一个女人有染。多数时候,他并非一定要占便宜,而是她们主动 投怀送抱,乐于被他“潜规则”,觉得是额外的收获。他的死党们早已见 怪不怪,认为他那样的人就应该如此,否则就不配做他们的精神领袖。
此刻,蔡晓光正忙着讲解导演意图呢,被办公室姑娘打断了,他有 点儿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说:“你就不能替你叔请人家先坐到屋里等会 儿? ”
姑娘红了脸说:“是女的。”
对于团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无论男女,他多以“叔”自谓,这使 他们都觉他是个可亲的人。如果他们聚在一起“咱叔”长“咱叔”短的,那 么议论的必定是他。
蔡晓光皱眉道:“这孩子,脸红什么呀?没见过女人啊?是女的就不 能先替你叔招待一下啦? ”
姑娘脸更红了,吐了一下舌头笑道:“我觉得她跟叔的关系不一般,还 挺生气的样子。”
“你觉得不一般就不一般啦?小刘你去一下,请她随便到哪间没人 的屋里先坐会儿。”
他的脸也微微红了一下。他在团里是有创作工作室的大腕,小刘 是团里为他配的助理,自学成才的一位音乐人,能词能曲。他觉得小刘 是个人才,费了番周折才将小刘调到了团里,安排为正式在编的演艺人 员。小刘自然视他为伯乐,深怀感激,从此也成为他的死党,一心要报 知遇之恩。
小刘得令起身,负责接待的办公室姑娘却消失了。
蔡晓光自嘲道:“真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给我这个叔留点 儿面子。”
大家都笑了。
蔡晓光刚接着开始讲解,小刘回来了,向他耳语道:“是医院里的一 位护士长同志,她说没时间等,想当面问你几句话。”
他猜到了她是谁,对着大家苦笑道:“诸位可都要以我为前车之鉴 啊,男人风流之事太多了也会吃苦受累。你们先讨论着,我去去就回来。” 大家又都理解地笑了。
那位“护士长同志” 一看到蔡晓光,也不迎上前去,反而一转身昂 首快步便走。他没叫住她,默默地紧跟着。
“护士长同志”走到长长的走廊尽头,没回头看他一眼,直接下楼了。
他加快脚步,跟下楼去。在两段楼梯的拐角处,“护士长同志”猛地 向他转过了身。
“什么事啊?值得你到团里来找我! ”他轻轻责备道。
她扇了蔡晓光一记耳光。他被扇蒙了,摸了一下脸,绅士般地笑道: “好大的火气,我怎么对不起你了啊? ”
她厉声质问:“不是上次说定了,咱俩今天五点在老地方见面吗?我 们六点才下班!为了见面我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连白大褂都没顾上脱就 急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