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篇
△微子去之章
问:“箕子当时,何必徉狂?”曰:“他已为囚奴,做人不成了,故只得徉狂受辱。”又问:“若箕子地位尚可以谏,想亦未肯住在。必是既已为囚奴,则不复可谏矣。”曰:“既已为囚奴,如何更可以谏!”广。
问:“殷有‘三仁’。”曰:“而今也难看。或是孔子当时见他事实。”
问:“或去,或奴,或谏不同,如何同归于仁?”曰:“三子皆诣其至理,故谓之仁。如箕子亦是谏,谏至于极有所不行,故若此也。”一之。
“三仁”,且只据他去就、死生论之。然以此一事推及其他,则其所为之当理无私,亦可知矣。闳祖。
问:“‘三仁’,不知易地而施,皆能遂其本心否?”曰:“都自各就他分上做。自今观之,‘微子去之’,尚在活地上;如箕子之囚,比干之死,便是在死地上了,较之尤难!箕子虽不死,然便死却又到了。唯是被囚不死不活,这地位如何处?直是难!看‘三仁’惓惓忧国之心,直是念念不断。若如避世之徒,一齐割断,高举远引,这却无难。故孔子曰:‘果哉!末之难矣。’若果于忘世,是不难。”贺孙。
问:“‘三仁’之事,必不可偏废否?”曰:“也不必如此看。只是微子是商之元子,商亡在旦暮,必着去之以存宗祀。若箕子比干则自当谏。其死与奴,特适然耳。”又问:“当时若只有微子一人,当如何?”曰:“亦自着去。”吴仁甫问:“夷齐之事,如伯夷已逃去,叔齐以父命与宗社之重,亦自可立否?”曰:“叔齐却难处。”子升问:“使当时无中子可立,国祀当如何?”曰:“亦须自有宗室等人。”子升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集注云:‘未知其心果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又其他行事多悖于道理,但许其忠清,而不许其仁。若其心果出于天理之公,而行事又不悖于道,则可以谓之仁否?”曰:“若果能如此,亦可以谓之仁。”子升又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则原其心而不与其仁;至管仲,则以其功而许其仁,若有可疑。”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圣人自许其有仁者之功。且圣人论人,功过自不相掩,功自还功,过自还过。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日语;若以当时大夫比之,则在所当取。当是之时,楚之势骎骎可畏,治之少缓,则中国皆为夷狄,故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如本朝赵韩王,若论他自身,煞有不是处。只辅佐太祖,区处天下,收许多藩镇之权,立国家二百年之安,岂不是仁者之功!使圣人当时说管仲无‘克、伐、怨、欲’,而一纯于天理之仁,则不可。今亦不过称其‘九合诸侯,一正天下’之事耳。”因说:“看文字,不要般递来说。方说这一事未了,又取那一事来比并说。般来愈多,愈理会不得。少间便撰出新奇说话来说将去,元不是真实道理,最不要如此。”木之。
问:“‘三仁’皆出于至诚恻怛之公。若箕子不死而为之奴,何以见恻怛之心?”曰:“箕子与比干心只一般。箕子也尝谏纣,偶不逢纣大怒,不杀他。也不是要为奴,只被纣囚系在此,因徉狂为奴。然亦不须必死于事。盖比干既死,若更死谏也无益,适足长纣杀谏臣之罪,故因得徉狂。然他处此最难,微子去却易,比干则索性死。他在半上半下处,最是难。所以易中特说‘箕子之明夷’;‘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外虽徉狂,而心却守得定。”淳。寓录云:“宇问:‘注言:“三子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欲纣改行;可见其至诚恻怛处。不知箕子至诚恻怛何以见?’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样心。箕子偶然不冲着纣之怒,自不杀他。然他见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谏,无益于国,徒使人君有杀谏臣之名。就他处此最难,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谏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难处。被他监系在那里,不免徉狂。所以易中特说‘箕子之明夷’,可见其难处。故曰:‘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外虽狂,心则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