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章上
△问舜往于田章并下章
黄先之说:“舜事亲处,见得圣人所以孝其亲者,全然都是天理,略无一毫人欲之私;所以举天下之物,皆不足以解忧,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曰:“圣人一身浑然天理,故极天下之至乐,不足以动其事亲之心;极天下之至苦,不足以害其事亲之心。一心所慕,惟知有亲。看是甚么物事,皆是至轻。施于兄弟亦然。但知我是兄,合当友爱其弟,更不问如何。且如父母使之完廪,待上去,又捐阶焚廪,到得免死下来,当如何?父母教他去浚井,待他入井,又从而掩之,到得免死出来,又当如何?若是以下等人处此,定是吃不过。非独以下人,虽平日极知当孝其亲者,到父母以此施于己,此心亦吃不过,定是动了。象为弟,‘日以杀舜为事’。若是别人,如何也须与他理会,也须吃不过。舜只知我是兄,惟知友爱其弟,那许多不好景象都自不见了。这道理,非独舜有之,人皆有之;非独舜能为,人人皆可为。所以大学只要穷理。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唯是于许多道理见得极尽,无有些子未尽。但舜是生知,不待穷索。如今须着穷索教尽。莫说道只消做六七分,那两三分不消做尽,也得。”贺孙。
林子渊说舜事亲处,曰:“自古及今,何故众人都不会恁地,独有舜恁地?是何故?须就这里剔抉看出来,始得。”默然久之,曰:“圣人做出,纯是道理,更无些子隔碍。是他合下浑全,都无欠阙。众人却是已亏损了,须加修治之功。如小学前面许多,恰似勉强使人为之,又须是恁地勉强。到大学工夫,方知个天理当然之则。如世上固是无限事,然大要也只是几项大头项,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须看见定是着如此,不可不如此,自家何故却不如此?意思如何便是天理?意思如何便是私欲?天理发见处,是如何却被私欲障蔽了?”贺孙。
叔器问:“舜不能掩父母之恶,如何是大孝?”曰:“公要如何与他掩?他那个顽嚚,已是天知地闻了,如何地掩?公须与他思量得个道理始得。如此,便可以责舜。”义刚。
问“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事。曰:“象谋害舜者,舜随即化了,更无一毫在心,但有爱象之心。常有今人被弟激恼,便常以为恨,而爱弟之心减少矣。”
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伦之至,其用心一也。焘。
△象日以杀舜为事章
或问:“‘仁之至,义之尽’,是仁便包义,何如?”曰:“自是两义,如舜封象于有庳,不藏怒宿怨而富贵之,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是义之尽。”因举明皇长枕大被,欲为仁而非仁云云。贺孙。不知何氏录详,别出。
“仁与义相拗,礼与智相拗。”问云:“须是‘仁之至,义之尽’,方无一偏之病。”曰:“虽然如此,仁之至自是仁之至,义之尽自是义之尽。舜之于象,便能如此。‘封之有庳,富贵之也’,便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赋’,便是义之尽。后世如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纵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甚峻,义又失之,皆不足道。唐明皇于诸王为长枕大衾,虽甚亲爱,亦是无以限制之,无足观者。”
舜之于象,是平日见其不肖,故处之得道。封之有庳,但富贵之而已。周公于管蔡,又别。盖管蔡初无不好底心,后来被武庚煽惑至此。使先有此心,周公必不使之也。焘。
△咸丘蒙问章
“以意逆志”,此句最好。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盖是将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诗人之志来。又曰:“谓如等人来相似。今日等不来,明日又等,须是等得来,方自然相合。不似而今人,便将意去捉志也。”焘。
董仁叔问“以意逆志”。曰:“此是教人读书之法:自家虚心在这里,看他书道理如何来,自家便迎接将来。而今人读书,都是去捉他,不是逆志。”学蒙。
董仁叔问“以意逆志”。曰:“是以自家意去张等他。譬如有一客来,自家去迎他。他来,则接之;不来,则已。若必去捉他来,则不可。”盖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