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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七十二·易八(2)

时间:2022-12-2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黎靖德 点击:

  林一之问“凡有动皆为感,感则必有应”。曰:“如风来是感,树动便是应;树拽又是感,下面物动又是应。如昼极必感得夜来,夜极又便感得昼来。”曰:“感便有善恶否?”曰:“自是有善恶。”曰:“何谓‘心无私主,则有感皆通’?”曰:“心无私主,不是溟涬没理会,也只是公。善则好之,恶则恶之;善则赏之,恶则刑之,此是圣人至神之化。心无私主,如天地一般,寒则遍天下皆寒,热则遍天下皆热,便是‘有感皆通’。”曰:“心无私主最难。”曰:“只是克去己私,便心无私主。若心有私主,只是相契者应,不相契者则不应。如好读书人,见读书便爱;不好读书人,见书便不爱。”淳。
  器之问程子说感通之理。曰:“如昼而夜,夜而复昼,循环不穷。所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皆是感通之理。”木之问:“所谓‘天下之理,无独必有对’,便是这话否?”曰:“便是。天下事那件无对来?阴与阳对,动与静对,一物便与一理对。君可谓尊矣,便与民为对。人说碁盘中间一路无对,某说道,便与许多路为对。”因举“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与屈伸消长之说。邵氏击壤集云:“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因说:“易咸感处,伊川说得未备。往来,自还他有自然之理。惟正静为主,则吉而悔亡。至于憧憧则私为主,而思虑之所及者朋从,所不及者不朋从矣。是以事未至则迎之,事已过则将之,全掉脱不下。今人皆病于无公平之心,所以事物之来,少有私意杂焉,则陷于所偏重矣。”木之。
  赵致道问感通之理。曰:“感,是事来感我;通,是自家受他感处之意。”时举。
  问:“程子说‘感应’,在学者日用言之,则如何?”曰:“只因这一件事,又生出一件事,便是感与应。因第二件事,又生出第三件事,第二件事又是感,第三件事又是应。如王文正公平生俭约,家无姬妾。自东封后,真宗以太平宜共享,令直省官为买妾,公不乐。有沈伦家鬻银器花篮火筒之属,公颦蹙曰:‘吾家安用此!’其后姬妾既具,乃复呼直省官,求前日沈氏银器而用之。此买妾底便是感,买银器底便是应。”淳。
  系辞解咸九四,据爻义看,上文说“贞吉悔亡”,“贞”字甚重。程子谓:“圣人感天下,如雨旸寒暑,无不通,无不应者,贞而已矣。”所以感人者果贞矣,则吉而悔亡。盖天下本无二理,果同归矣,何患乎殊涂!果一致矣,何患乎百虑!所以重言“何思何虑”也。如日月寒暑之往来,皆是自然感应如此。日不往则月不来,月不往则日不来,寒暑亦然。往来只是一般往来,但憧憧之往来者,患得患失,既要感这个,又要感那个,便自憧憧忙乱,用其私心而已。“屈伸相感,而利生焉”者,有昼必有夜,设使长长为昼而不夜,则何以息?夜而不昼,安得有此光明?春气固是和好,只有春夏而无秋冬,则物何以成?一向秋冬而无春夏,又何以生?屈伸往来之理,所以必待迭相为用,而后利所由生。春秋冬夏,只是一个感应,所应复为感,所感复为应也。春夏是一个大感,秋冬则必应之,而秋冬又为春夏之感。以细言之,则春为夏之感,夏则应春而又为秋之感;秋为冬之感,冬则应秋而又为春之感,所以不穷也。尺蠖不屈,则不可以伸;龙蛇不蛰,则不可以藏身。今山林冬暖,而蛇出者往往多死,此即屈伸往来感应必然之理。夫子因“往来”两字,说得许多大。又推以言学,所以内外交相养,亦只是此理而已。横渠曰:“事豫吾内,求利吾外;素利吾外,致养吾内。”此下学所当致力处。过此以上,则不容计功。所谓“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至,非思勉所及,此则圣人事矣。谟。
  或说“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云:“一往一来,皆感应之常理也。加憧憧焉,则私矣。此以私感,彼以私应,所谓‘朋从尔思’,非有感必通之道矣。”先生然之。又问:“‘往来’,是心中憧憧然往来,犹言往来于怀否?”曰:“非也。下文分明说‘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安得为心中之往来?伊川说微倒了,所以致人疑。一往一来,感应之常理也,自然如此。”又问:“是憧憧于往来之间否?”曰:“亦非也。这个只是对那日往则月来底说。那个是自然之往来,此憧憧者是加私意,不好底往来。‘憧憧’,只是加一个忙迫底心,不能顺自然之理,犹言‘助长’、‘正心’,与计获相似。方往时,又便要来;方来时,又便要往,只是一个忙。”又曰:“方做去时是往,后面来底是来。如人耕种,下种是往,少间禾生是来。”问:“‘憧憧往来’,如霸者,以私心感人,便要人应。自然往来,如王者,我感之也,无心而感;其应我也,无心而应,周遍公溥,无所私系。是如此否?”曰:“也是如此。”又问:“此以私而感;恐彼之应者非以私而应,只是应之者有限量否?”曰:“也是以私而应。如自家以私惠及人,少间被我之惠者则以我为恩,不被我之惠者则不以我为恩矣。王者之感,如云:‘王用三驱失前禽。’去者不以为恩,获者不以为怨,如此方是公正无私心。”又问:“‘天下何思何虑’?人固不能无思虑,只是不可加私心欲其如此否?”曰:“也不曾教人不得思虑,只是道理自然如此。感应之理,本不消思虑。空费思量,空费计较,空费安排,都是枉了,无益于事,只顺其自然而已。”因问:“某人在位,当日之失便是如此,不能公平其心,‘翕,受敷施’。每广坐中见有这边人,即加敬与语,其他皆不顾;以至差遣之属,亦有所偏重,此其所以收怨而召祸也。”曰:“这事便是难说。今只是以成败论人,不知当日事势有难处者。若论大势,则九分九厘,须还时节。或其人见识之深浅,力量之广狭,病却在此。以此而论,却不是。前辈有云:‘牢笼之事,吾不为也。’若必欲人人面分上说一般话,或虑其人不好,他日或为吾患,遂委曲牢笼之,此却是憧憧往来之心。与人说话,或偶然与这人话未终,因而不暇及其他,如何逐人面分问劳他得!李文靖为相,严毅端重,每见人不交一谈。或有谏之者,公曰:‘吾见豪俊跅弛之士,其议论尚不足以起发人意。今所谓通家子弟,每见我,语言进退之间,尚周章失措。此等有何识见,而足与语,徒乱人意耳!’王文正李文穆皆如此,不害为贤相,岂必人人皆与之语耶?宰相只是一个进贤退不肖,若着一毫私心便不得。前辈尝言:‘做宰相只要办一片心,办一双眼。心公则能进贤退不肖,眼明则能识得那个是贤,那个是不肖。’此两言说尽做宰相之道。只怕其所好者未必真贤,其所恶者未必真不肖耳。若真个知得,更何用牢笼!且天下之大,人才之众,可人人牢笼之耶?”或问:“如一样小人,涉历既多,又未有过失,自家明知其不肖,将安所措之?”曰:“只恐居其位不久。若久,少间此等小人自然退听,不容他出来也。今之为相者,朝夕疲精神于应接书简之间,更何暇理会国事!世俗之论,遂以此为相业。然只是牢笼人住在那里,今日一见,明日一请,或住半年、周岁,或住数月,必不得已而后与之。其人亦以为宰相之顾我厚,令我得好差遣而去。贤愚同滞,举世以为当然。有一人焉,略欲分别善恶,杜绝干请,分诸阙于部中,己得以免应接之烦,稍留心国事,则人争非之矣!且以当日所用之才观之,固未能皆贤,然比之今日为如何?今日之谤议者,皆昔之遭摈弃之人也。其论固何足信!此下逸两句。若牢笼得一人,则所谓小人者,岂止此一人!与一人,则千百皆怨矣。且吾欲牢笼之,能保其终不畔己否?已往之事,可以鉴矣。如公之言,却是憧憧往来之心也。其人之失处,却不在此,却是他未能真知贤不肖之分耳。”或曰:“如某人者,也有文采,也廉洁,岂可弃之耶?”曰:“公欲取贤才耶?取文采耶?且其廉,一己之事耳,何足以救其利口覆邦家之祸哉?今世之人,见识一例低矮,所论皆卑。某尝说,须是尽吐泻出那肚里许多鏖糟恶浊底见识,方略有进处。譬如人病伤寒,在上则吐,在下则泻,如此方得病除。”或曰:“近日诸公多有为持平之说者,如何?”曰:“所谓近时恶浊之论此是也,不成议!论某尝说,此所谓平者,乃大不平也,不知怎生平得。”僩问:“胡文定说,元佑某人建议,欲为调停之说者云:‘但能内君子而外小人,天下自治,何必深治之哉?’此能体天理人欲者也。此语亦似持平之论,如何?”曰:“文定未必有此论。然小人亦有数般样,若一样可用底,也须用。或有事势危急,翻转后,其祸不测。或只得隐忍,权以济一时之急耳,然终非常法也。明道当初之意便是如此,欲使诸公用熙丰执政之人,与之共事,令变熙丰之法。或他日事翻,则其罪不独在我。他正是要使术,然亦拙谋。谚所谓‘掩目捕雀’,我却不见雀,不知雀却看见我。你欲以此术制他,不知他之术更高你在。所以后来温公留章子厚,欲与之共变新法,卒至帘前悖詈,得罪而去。章忿叫曰:‘他日不能陪相公吃剑得!’便至如此,无可平之理,尽是拙谋。某尝说,今世之士,所谓巧者,是大拙,无有能以巧而济者,都是枉了,空费心力。只有一个公平正大行将去,其济不济,天也。古人间有如此用术而成者,都是偶然,不是他有意智。要之,都不消如此,决定无益。张子房号为有意智者,以今观之,可谓甚疏。如劝帝与项羽和而反兵伐之,此成甚意智!只是他命好,使一番了,第二番又被他使得胜。”又曰:“古人做得成者,不是他有智,只是偶然。只有一个‘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其他费心费力,用智用数,牢笼计较,都不济事,都是枉了。”又曰:“本朝以前,宰相见百官,皆以班见。国忌拈香归来,回班以见。宰相见时有刻数,不知过几刻,便喝‘相公尊重’!用屏风拦断。也是省事,拦截了几多干请私曲底事。某旧见陈魏公汤进之为相时,那时犹无甚人相见,每见不过五六人,十数人,他也随官之崇卑做两番请。今则不胜其多,为宰相者每日只了得应接,更无心理会国事。如此者谓之有相业有精神。秦会之也是会做,严毅尊重,不妄发一谈。其答人书,只是数字。今宰相答人书,□地委曲详尽,人皆翕然称之。只是不曾见已前事,只见后来习俗,遂以为例。其有不然者,便群起非之矣!温公作相日,有一客位榜,分作三项云:‘访及诸君,若睹朝政阙遗,庶民疾苦,欲进忠言,请以奏牍闻于朝廷,某得与同僚商议,择可行者取旨行之。若但以私书宠喻,终无所益。若光身有过失,欲赐规正,则可以通书简,分付吏人传入,光得内自省讼,佩服改行。至于理会官职差遣,理雪罪名,凡于身计,并请一面进状,光得与朝省众官公议施行。若在私第垂访,不请语及。’此皆前辈做处。”又曰:“伊川云:‘□俗雷同,不唤做“随时”;惟严毅特立,乃“随时”也。’而今人见识低,只是□流俗之论,流俗之论便以为是,是可叹也!公们只是见那向时不得差遣底人说他,自是怨他;若教公去做看,方见得难。且如有两人焉,自家平日以一人为贤,一人为不肖。若自家执政,定不肯舍其贤而举其不肖,定是举其贤而舍其不肖。若举此一人,则彼一人怨,必矣,如何尽要他说好得!只怕自家自认不破,贤者却以为不肖,不肖者却以为贤,如此则乖。若认得定,何害?又有一样人底,半间不界,可进可退,自家却以此为贤,以彼为不肖,此尤难认,便是难。”又曰:“‘舜有大功二十’,‘以其举十六相而去四凶也’。若如公言,却是舜有大罪二十矣!”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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