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贡
禹贡一书所记地理治水曲折,多不甚可晓。窃意当时治水事毕,却总作此一书,故自冀州王都始。如今人方量毕,总作一门单耳。禹自言“予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一篇禹贡不过此数语,极好细看。今人说禹治水,始于壶口,凿龙门,某未敢深信。方河水汹涌,其势迅激,纵使凿下龙门,恐这石仍旧壅塞。又,下面水未有分杀,必且溃决四出。盖禹先决九川之水,使各通于海;又浚畎浍之水,使各通于川;使大水有所入,小水有所归。禹只是先从低处下手,若下面之水尽杀,则上面之水渐浅,方可下手。九川尽通,则导河之功已及八分。故某尝谓禹治水,必当始于碣石九河。盖河患惟兖为甚,兖州是河曲处,其曲处两岸无山,皆是平地,所以溃决常必在此。故禹自其决处导之,用工尤难。孟子亦云:“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之海。”盖皆自下流疏杀其势耳。若鲧,则只是筑堙之,所以九载而功弗成也。铢。
“禹当时治水,也只理会河患,余处亦不大段用工夫。河水之行不得其所,故泛滥浸及他处。观禹用功,初只在冀以及兖青徐雍,却不甚来东南。积石龙门,所谓‘作十三载乃同’者,正在此处。龙门至今横石断流,水自上而下,其势极可畏。向未经凿治时,龙门正道不甚泄,故一派西兖入关陕,一派东兖往河东,故此为患最甚。禹自积石至龙门,着工夫最多。又其上散从西域去,往往亦不甚为患。行河东者,多流黄泥地中,故只管推洗,泥汁只管凝滞淤塞,故道渐狭。值上流下来才急,故道不泄,便致横湍他处。先朝亦多造铁为治河器,竟亦何济!”或问:“齐威塞九河以富国,事果然否?”曰:“当时葵丘之会,申五禁,且曰‘无曲防’,是令人不得私自防遏水流,他终不成自去塞了最利害处!便是这般说话亦难凭。”问:“河患何为至汉方甚?”曰:“史记表中亦自有‘河决’之文。禹只是理河水,余处亦因河溢有些患。看治江不见甚用力。书载‘岷山导江,东别为沱,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若中间便用工夫,如何载得恁略?”又云:“禹治水,先就土低处用工。”贺孙。
禹治水,大率多是用工于河。“治梁及岐”,是凿龙门等处。冀州三面边河,兖州亦边河,故先冀即兖。扬。
禹治水,乃是自下而上了,又自上而下。后人以为自上而下,此大不然。不先从下泄水,却先从上理会,下水泄未得,下当愈甚,是甚治水如此!
禹贡集义今当分解。如“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当分作三段,逐段下注地名,汉为甚郡县,唐为甚郡县,今为甚郡县。下文“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覃怀底绩,至于衡漳”,当为一段;“厥土白壤”云云又为一段;“碣石”云云又为一段,方得子细。且先分细段解了,有解得成片者,方成片写于后。黑水弱水诸处皆须细分,不可作大段写。
禹贡地理,不须大段用心,以今山川都不同了。理会禹贡,不如理会如今地理。如禹贡济水,今皆变尽了。又江水无□,又不至澧。九江亦无寻处。后人只白捉江州。又上数千里不说一句,及到江州,数千里间,连说数处,此皆不可晓者。禹贡但不可不知之。今地理亦不必过用心。今人说中原山川者,亦是□说,不可见,无考处。旧郑樵好说,后识中原者见之云,全不是。振。
因说“三江”之说多不同,铢问:“东坡之说如何?”曰:“东坡不曾亲见东南水势,只是意想硬说。且江汉之水到汉阳军已合为一,不应至扬州复言‘三江’。薛士龙说震泽下有三江入海。疑它曾见东南水势,说得恐是。”因问:“‘味别地脉’之说如何?”曰:“禹治水,不知是要水有所归不为民害,还是只要辨味点茶,如陆羽之流;寻脉踏地,如后世风水之流耶!且太行山自西北发脉来为天下之脊,此是中国大形势。其底柱王屋等山皆是太行山脚。今说者分阴阳列,言‘道岍及岐,至于荆山’,山脉逾河而过,为壶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碣石。则是荆山地脉却来做太行山脚,其所谓地脉尚说不通,况禹贡本非理会地脉耶!”铢。
禹贡西方南方殊不见禹施工处。缘是山高,少水患。当时只分遣官属,而不了事底记述得文字不整齐耳。某作九江彭蠡辩,禹贡大概可见于此。禹贡只载九江,无洞庭;今以其地验之,有洞庭,无九江;则洞庭之为九江无疑矣。洞庭彭蠡冬月亦涸,只有数条江水在其中。义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