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拉塔扎耶夫谈起了《驿站长》。他对我说,这已经是老书了,现在出版的书都带有插图,并配有文字说明。说实话,我也弄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最后他说普希金很好,为神圣的俄罗斯增了光,还对我说了很多有关普希金的话。是的,很好,瓦莲卡,很好,您再把这本书用心地读一读吧,听从我的劝告,用您的顺从让我这个老头高兴高兴吧。那样,上帝会奖赏您的,我的亲人,一定会奖赏您的。
您真诚的朋友
马卡尔·杰武什金
7月1日
仁慈的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先生:
今天费多拉给我拿来十五个卢布。我给了她三个卢布,这个可怜的人,她是多么高兴啊!我是在匆忙中给您写这封信的。我现在正在给您裁坎肩,料子好极了,淡黄色带小花的。我给您带去一本书,书里有各种小说,我读了几篇。您应该读一读其中的一篇,篇名叫《外套》。您约我跟您一块儿去看戏,这是不是太费钱啦?除非最便宜的楼上坐票。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剧院去了,说真的,什么时候去过,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还是担心,这种想法是不是太破费了?费多拉只是使劲摇头,她说,您现在过日子一点都不量力而行,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您在我一个人身上花了多少钱啊!您要当心,我的朋友,可别出什么事情,费多拉还告诉我,据传闻,您好像因为没有付房租与女房东吵起来了。我真替您担心。好了,再见。我急着出去。有点小事,我要换一换帽子上的绸带。
瓦·多
7月6日
您知道吗?如果我们去剧院,那我就戴上我的新帽子,再披一块黑披肩。这样好不好呢?——又及
仁慈的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小姐:
……我一直在想从前的事。是的,亲爱的,从前我们也胡闹过。我爱上过一个女演员,爱得发疯,这倒也算不上什么,最奇怪的是,我几乎从来就没有见过她。当时我与五个爱惹事生非的年轻人住在一起。我和他们厮混在一起,虽然我一直与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与他们厮混在一起。对,为了不甘落后,我对他们在所有的事情上都随声附和。他们对我说了许多关于这个女演员的事!每天晚上,只要剧院一开演,他们就一窝蜂地(买必需品,他们从来没有一分钱)挤往剧院,坐在最高处的楼座,拼命地鼓掌喝彩,喊着女演员的名字,让她一次次地上台谢幕,简直跟疯了一样!回家之后,他们也不让人睡觉,整宿不睡地谈论这个女演员,每个人都把她叫作自己的格拉莎,大家都爱上了她一个人,每个人的内心之中都只有她这一只金丝雀。他们也挑起了我这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的渴望,我那个时候还很年轻,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和他们一起去了剧院,坐在四楼的楼座里。至于看,我只看到大幕的一小角,但却听得很清楚。这个女演员的嗓子好极了,嘹亮、甜美,像夜莺一样!我们总是拼命鼓掌,大喊大叫,总之,闹到差点有人来干涉我们,有一个人还被拉了出去,真的。我走回家,一路上还陶醉其中。我口袋里只剩一个银卢布,离发薪的日子还差整整十天,亲爱的,您猜怎么着?第二天,上班之前,我拐进一个法国人开的化妆品商店,买了一瓶香水和一块香皂,把钱都花光了。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买这些东西?中午,我也不会去吃饭,老是在她的窗户下走来走去。她住在涅瓦大街,四楼。我回到家,在家休息了不过一个钟头,又去了涅瓦大街,目的只是为了从她的窗口下面经过。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半月,我一直就这样追求她。我还雇了一辆漂亮的马车,不时地在她窗前来回穿梭,结果弄得我精疲力竭,欠了债,之后我也不再爱她了,厌倦了!您瞧,亲爱的,一个女演员能把一个规规矩矩的人搞到如此地步!不过,那时我很年轻,还很年轻……
马·杰
7月7日
我仁慈的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小姐:
本月6日您捎给我的那本书,现在赶紧还给您,同时在这封信里还要急于向您解释清楚。不好,亲爱的,不好,您不该使我陷入如此的绝境。亲爱的,我要说,任何社会地位都是命中注定的,全凭上帝的安排。这个人被指定发号施令,那个人则毫无怨言,唯命是从。这是根据人的能力来决定的。有的人擅长这个,有的人则擅长那个,而人的能力都是上帝亲自安排好的,我担任公职已有三十年左右了,我的工作无可指责。行为检点,规规矩矩。作为一个公民,就我自己的观点,我自认为有许多缺点,但同时也有不少美德。我受到上司的器重,大人自己也对我很满意,虽然至今还没有对我表示特别的垂青,但我知道大人对我是满意的。我活到头发花白的年龄,没有犯过大错。当然,谁能不犯点小错呢?人人都会犯错,连您也会犯错,亲爱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犯法的事情,也没有傲慢无礼的行为,像违反什么法令,破坏公共安全,这些事我从来都没干过,从来没有。我还差点得了十字勋章呢,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这一切您凭良心,应该知道,亲爱的,他也应该知道啊。既然要写作品,就应当什么都知道。不,我没有料到您会这样,亲爱的,不,瓦莲卡,我真没想到您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