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马特维伊奇,亲爱的,这么说你还活着哪!”叶莲娜·伊万诺芙娜哽咽着说。
“还活着,挺好,”伊凡·马特维伊奇回答道,“感谢全能的上帝,我虽说被吞了进来,却平安无事。我唯一担心的是,上司会怎样看待这个事件;因为我已经领到出国的证件,却陷进了鳄鱼的肚子,也未免太不机灵了……”
“不过,亲爱的,别管什么机灵不机灵;首先得想办法把你从那里挖出来。”叶莲娜·伊万诺芙娜抢着说。
“挖出来!”主人吼叫着,“我决不允许挖鳄鱼的肚子。现在观众会来得很多,我的要收fünfzig戈比,卡尔亨的肚皮不会胀破。”
“Gott sei dank!”女主人帮腔说。
“他们说得有理,”伊凡·马特维伊奇心平气和地说,“经济原则高于一切。”
“我的朋友,”我喊了起来,“我要刻不容缓去见上司,我要控告,因为我已预感到,这件麻烦事我们自己是对付不了的。”
“我也这么想,”伊凡·马特维伊奇说,“但是,在我们的这个贸易危机时期,不支付经济赔偿是很难白白剖开鳄鱼肚子的,因而不可避免地要产生一个问题:主人损失了鳄鱼能得到什么赔偿?还有另一个与此有关的问题:由谁支付赔偿?因为你知道,我是没有财产的……”
“是不是从你的薪水里支付。”我犹豫不决地说。可是主人当即打断我的话:“我的鳄鱼的不卖,我的鳄鱼的要卖三千,我的鳄鱼的要卖四千!现在会来很多很多的观众:我的鳄鱼的要卖五千!”
总之——他神气得令人难以忍受,自私和卑鄙的贪欲使他的眼睛放射出喜悦的光芒。
“我走!”我愤怒地大声喊道。
“还有我!我也走!我要找安德烈·奥西贝奇本人,用我的眼泪求他发发慈悲。”叶莲娜·伊万诺芙娜伤心地说。
“别这样,亲爱的,”伊凡·马特维伊奇急忙打断她的话,因为他对自己的妻子倾慕安德烈·奥西贝奇早就心怀醋意,他知道妻子很乐意跑到那位有学问的人跟前痛哭一场,因为她哭的时候很美。“还有你,我的朋友,我劝你也别去,”他接着对我说,“不要直接去,这样太鲁莽,会捅出别的娄子,你最好今天就去找季莫菲·谢苗内奇,私下里拜访他。他是个守旧的人,不算精明,但稳重可靠,主要是——为人直爽。你代我向他致意,跟他讲明情况。因为最近一次玩牌时,我欠了他七个卢布,请顺便把这笔钱交给他:这会使不徇私情的老头子的心肠软下来。在任何情况下,他出的主意都会对我们大有教益。现在,你先把叶莲娜·伊万诺芙娜送回家……请放心,我的朋友。”他接着对妻子说,“这一场大吵大叫和娘儿们的无谓争吵弄得我累了,我想睡上一觉。这地方既暖和又软和,虽然我还来不及仔细打量一下这个意想不到的住所……”
“还说什么打量!难道你那里有亮光吗?”叶莲娜·伊万诺芙娜奇怪地喊道。
“我的周围漆黑一团,”这个可怜的囚徒回答说,“但是我可以摸索,就是说,可以用手打量……再见吧,请放心,各种娱乐活动也别放弃了。明儿见!你呢,谢苗·谢苗内奇,傍晚再来看看我,由于你心不在焉,可能记不住,那就在手帕上打个结子,免得忘记了……”
我承认我很乐意走开,一来是觉得非常疲倦,再说也有点厌烦了。我匆匆挽起叶莲娜·伊万诺芙娜的胳膊,她满面愁容,然而由于心情激动却显得越发标致,我赶忙把她带出展览鳄鱼的房间。
“晚上来,还得交二十五戈比!”主人在我们身后高喊道。
“天哪,他们是多么贪得无厌啊!”叶莲娜·伊万诺芙娜说,一面在市场墙壁上挂的一面面镜子里端详自己,她显然已经觉察出自己变得格外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