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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鱼——一桩非常事件,或称游廊市场上发生的怪事(3)

时间:2023-01-0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它得没命了,肚皮的马上要胀破,因为它把一个当官的整个地吞下去了!”主人用蹩脚的俄语高喊道。
 
  “Unser Karlchen,unser allerliebster Karlchen wird sterben!”老婆子喊道。
 
  “我们无了依靠,饭的没得吃了!”主人跟她喊叫着呼应。
 
  “割开,割开,割开!”叶莲娜·伊万诺芙娜揪住德国人的衣服,喊个不停。
 
  “他逗弄鳄鱼——您的丈夫干吗要逗弄鳄鱼!”德国人推开她吼叫着,“要是卡尔亨胀死了,您得赔偿——das war mein Sohn,das war mein einziger Sohn!”
 
  我得承认,看到外来的德国人是这样自私,他的衣衫凌乱的老婆子是这样心狠,我感到愤怒万分;况且叶莲娜·伊万诺芙娜一个劲儿喊着:“割开!割开!”——这使我更加焦急,终于把我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住,使我不禁惊慌起来……我要先声明一句——对这种奇怪的喊声,我完全理解错了:我原以为叶莲娜·伊万诺芙娜在短暂的一瞬间丧失了理智,同时要为她心爱的伊凡·马特维伊奇的死申冤报仇,非要用棍子把鳄鱼痛打一顿才解心头之恨。其实,她完全是另一番用意。我小心地向门口张望一阵,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竭力劝说叶莲娜·伊万诺芙娜平静一些,主要是不必再用“割开”这样一种容易引起别人误解的字眼儿。由于这里正是市场中心,周围的人都很有教养,而且离那个大厅不远,这时候拉夫罗夫先生也许正在大厅里发表公开演说呢——所以她这种固执的愿望不仅无法实现,甚至是不可思议的,随时都会招致那些有教养的人向我们发出嘘声,斯捷潘诺夫先生说不定会画出几幅讽刺漫画来。我大为惊讶的是,我这种怯懦的疑虑立即得到了证实:原来在鳄鱼展览室和卖二十五戈比一张门票的入口处的小过道之间挂着一个布幔,这时布幔突然拉开,一个满脸胡须、手里攥着帽子的人钻了出来,上半身拼命向前探着,并且非常谨慎地站稳双脚,一步也不肯迈过鳄鱼展览室的门槛,以便保有不买门票的权利。
 
  “这种固执的要求,夫人,”陌生人说,他尽力在门槛外站稳些,以免向我们这边倒过来,“会有损你们将来的声誉,这是由于你们的脑子缺少磷的缘故。你们马上就会在进步报纸的新闻栏里和我们的讽刺刊物上受到耻笑……”
 
  但是,他没能把话说完,醒悟过来的主人吃惊地看到在鳄鱼展览室里说话的人居然没买门票,便怒冲冲地扑向这个进步的陌生人,揪着他的衣领,用拳头把他赶了出去。两个人随即消失在布幔后面,我们看不见了,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这场骚乱毫无结果;叶莲娜·伊万诺芙娜完全没有什么错:她根本无意于——像我在前面提到的那样——坚持让鳄鱼在棍子底下受到一顿侮辱性痛打的惩罚,只不过想一刀切开鳄鱼的肚子,好把伊凡·马特维伊奇从里面搭救出来。
 
  “原来是这样!您想叫我的鳄鱼死了!”主人又跑进来喊道,“不行,要先让您的丈夫死了,然后鳄鱼才完蛋!……我爸爸展出鳄鱼,我爷爷展出鳄鱼,我儿子将来还要展出鳄鱼,我以后也要展出鳄鱼!我们都展出鳄鱼!我在全欧洲出了名,您们在全欧洲没有名,非得付给我罚款不行。”
 
  “对,对!”气势汹汹的德国老婆子帮腔道,“我们的不放你们的走,卡尔亨要胀死,您们得付罚款!”
 
  “把鳄鱼切开也没用了,”我平静地接着说,想催促叶莲娜·伊万诺芙娜尽快回家去,“我们亲爱的伊凡·马特维伊奇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天堂里游逛了。”
 
  “我的朋友,”这时完全出人意料地传来了伊凡·马特维伊奇的声音,使我们万分惊奇,“我的朋友,我的意见是——非直接诉诸官方不可,因为没有警察的协助,这个德国人是不会懂得道理的。”
 
  这些话说得坚定、有分量,表现出不同凡响的沉着,最初使我们大为惊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不用说,我们还是立刻跑到盛鳄鱼的槽子跟前,怀着虔敬和疑惧参半的心情去听那不幸的囚徒说话。他的声音又低又尖,甚至有些刺耳,仿佛是从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活像某个调皮鬼跑进另一个房间,拿平常睡觉用的枕头把嘴捂住,然后开始喊叫,想让隔壁房间的人觉得好像有两个农民在荒郊野外或是隔着深山峡谷彼此呼唤——有一次我在熟人家里过圣诞节就有幸听到过这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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