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没在场?”忆秦娥问。
“我没有。自那次被煤老板赶走后,我就再没跟伯走了。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让我滚,我就滚了。也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像要饭的。我毕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了。我知他又落脚一个戏班子后,就回到那个矿上,给老板回了话,把我伯没排完的戏,又接手朝下排。”
“你,还能排戏?”
“跟伯十几年了,啥套路都学了一点。矿上那帮学戏的,与其说是学戏,不如说是图哄老板高兴呢。老板咋高兴咋来,只要把钱能哄到手就行。就我那点戏底子,给那帮人排戏,已是绰绰有余了。最后哄得老板高兴,把他女子都嫁给我了……”也许最后一句话,是刘四团说得,一下给落了。忆秦娥看见,他是有点想掩饰的意思:“不过,也不是一桩啥好婚姻。”
“咋了?”
“这女子是……是小儿痹。”
“哦,你是当了人家上门女婿,才发达的。”
“也算是吧。不过现在,这矿已全是我的了。她爸去年突然心脏病发作,正跟人结账,就死在老板台上了。”
“这是你的恩人,你可得把人家女子伺候好了,要不然,会遭报应的。”忆秦娥也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并且觉得这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那么自然、妥帖、及时且又有分量。
刘四团里胡咕哝了一句:“那是那是。”
今天的话,似乎谈到这个份上,就该收场了。可是不,就在刘四团站起来,即将走出房门的一刹那间,他又突然反回,扑通跪在地上说:“秦娥,我你,我是一直着你的!如果这一生没有得到你,我就是家有多少个亿,又有什么意思呢?只要你能跟我好,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包括马上离婚。”
忆秦娥立即制止了他的絮叨,说:“别说了刘老板。你有这个想都是有罪的。我绝对不可能跟你好。”
“为什么?因为我有子?”
“即就是你没有子,我也不会跟你的。”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为做任何事,心里都要觉得能过去。”
“有什么事让你过不去的?”
“不知。反正过不去就是过不去。我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对人生,还是有点自己的理解了。请你立即离开这里,也许我们还能做朋友,做亲人。因为我毕竟感恩你伯父,是他把我培养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他是我的恩人,是我的衣食父。”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结婚呢?”
“且不说我能不能跟你结婚。你跟这样的子离婚,心里能过得去吗?”
“事实是本来就没有呀。”
“就是易,到了这个份上,也得讲点因果报应了。”
“你咋跟我伯是一样的死脑筋。我就不信,你把戏唱傻到这种程度了。瞎子见钱都眼睁开,何况你是正常人。好,就照你说的,那要是我不离婚,你愿意做我……人吗?我可以在西京给你买最豪华的别墅、最昂贵的汽车。还可以让你一家人,都活得荣华富贵起来。我知他们现在都在西京,都靠你养活。并且你还有一个傻儿子,那个傻儿子也需要钱看病……”
“请闭上你的,不许说我儿子傻子长傻子短的。他是人,是有血有的人,是我的亲生骨……”忆秦娥已经气得双手颤抖,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走,你马上走!”
刘四团出了最后一点泼皮无赖相,说:“婚不结,人不做,那你开个价吧!跟我到外旅游一个月,给你一千万,怎么样?一个月后刀割洗,人财两清。你还做你的小皇后,唱你的白娘子、黑娘子;我还去守我的破煤窑、瘸。怎么样?数字不够还可以加……”
忆秦娥终于忍无可忍地着牙关说:“刘四团,你这次回来,我感觉你变坏了。但没想到,能变得这么坏。你已经是个臭氓、臭垃圾了。你就是有一百亿、一千亿,我忆秦娥就是沿街乞讨卖唱,也绝不稀罕。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请永远都别让我再看见你。你也永远都别提忆秦娥这三个字。让你提起,对我是一种侮辱。滚!”
忆秦娥把刘四团推出去,嘭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