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对观察者的角色和为此而受到的一些限制感到不舒服,他继续时而遵守,时而越出常轨,在学校里进进出出。上九年级时,他摆脱了大人的保护,不受约束,开始玩棒球和踢足球。两年后,在一九一五年秋季,他恢复了狩猎。虽则他仍是听得多,讲得少,他又学会了饮酒和交换讲狩猎的故事。此外,他学会了在户外遛弯儿。大约这时,他又踢起足球来,放弃了跳舞。其他的人,包括爱斯蒂尔跳舞时,他只是坐着或在场外站着静静观看,一声不吭。他决心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坚决反对“蛇唇”、“伯爵”和“尚未装订的书”之类的嘲弄。他放弃上中学,也离开了银行,多半时间是在密西西比大学附近度过。他发现了这里的一些活动和他所喜欢的几个学生。一九一六年秋,他开始与本·华生建立长久的友谊。次年春,学生的年报《密西西比特好》登载了他的一张画,这是他发表的第一个作品。
但这些事情是他生活的优点。他读诗或写诗,听故事或画画感到疲乏时,喜欢和菲尔·斯通一块儿漫步,注意菲尔·斯通的叙谈,或者喜欢与爱斯蒂尔·奥尔德汉遛弯交谈。尽管他想保持距离,在交往中注意到适当的冷淡,可是他认识到孤立带来的不好兆头。他已把宁静和缄默当作自己生活的原则,发现在听一段插曲,写诗和画画其他事物时,又在谈论另外的事。早先,在加利阿姨炉边安适的地方,在零星的时间里,他和友人穆特尔·拉米伊、杜威·林德尔或萨利·穆里一块儿相互讲故事和听故事。但是后来更多的时候则是与菲尔或爱斯蒂尔相互讲或听故事,他已转向他们。
斯通与福克纳是同行的竞争者,可他们在社会上又是盟友。他们代表着传统,有着共同的兴趣——对卫理公会教堂的妇女们、喝酒、狩猎以及挣钱感兴趣。但菲尔比威廉大四岁,他在学术上也是有抱负的,在一九一四年夏以前,他很少注意威廉。菲尔在耶鲁大学以优异成绩毕业,取得文学学士学位(一年前,他在密西西比大学以同样的荣誉,获得了同样学位),他回来后听说威廉正在写诗。菲尔虽然想进密西西比大学法学院,象他在耶鲁大学一样取得另一个学位,他想和父亲及兄弟们一道参加这家庭的律师事务所,然而他爱好文学,特别喜欢诗。知道了关于威廉的未必属实的消息,他就去福克纳家拜访。威廉听见菲尔的来意,几乎一言未发,就把他不断地积累的自己创作的诗递给他,费尔看这些诗时,他仔细地审视着。
菲尔·斯通似乎立即意识到,至少这些诗的一部分展示着:如他后来所说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具有真正的才华。”“这是非常明显的。”菲尔·斯通独自了解到他所认为显然的事情(威廉的母亲也认为她的儿子有才华,甚至觉得他有“天才”),他就收威廉为学生。几年后,他们的友谊紧张到儿乎破裂的程度。菲尔作为一个感到灰心的老师,认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学生,他不能断定,他是否要威廉成为一个伟大的文豪,或者只停滞于一个值得羡慕的文学爱好者的程度。事实终于表明,他所预期和促成的声誉似乎是一种混合的福祉。他夸大自己的作用,认定给予诗的作者的荣誉太大,给予诗人的培养者的荣誉却太小。但是在漫长的时期中,他的年轻朋友一直前程似锦,需要辅导与推荐,菲尔始终是他的忠实朋友。他从威廉的一项有价值的计划中,看出了威廉的生活中的几点空虚之处,就设法去加以充实。这些空虚之处,是他作为他的朋友和师长在威廉的生活中观察出来的。
威廉所需要的东西的一部分是个人的,不是那么郑而重之的。菲尔和威廉尽管在年龄、经验和风度上都不相同,然而他们的共同之点却超过对文学的共同爱好。菲尔知道其中的有些事意味着在奥克斯福的差别,甚至意味着对于一个更多地象母亲而不象父亲的密西西比少年的差别。象威廉一样,菲尔受到的教育也认为艺术“是真正的事业而不是凭匹夫之勇。”杰姆士·斯通拥有将军的光荣头衔,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男子汉”;他酗酒、大笔大笔钱地赌博和猎熊。终于菲尔追随他那粗鲁的父亲,染上了所有这些习性,也进入了法律界。但是他童年时就有病,甚至到了成年,他在体质上和性情方面都象他那内向的病弱的母亲罗莎夫人。他在一些学校里发现了自己之所需要:地方,他能够在这些地方将自己的特性变得对自己有利。他靠艰苦努力,赢得双亲曾经赢得的荣誉。学校毕业后,他就从来没有那么快乐,也没啥成就。然而即便在他成功的时候,他意识到威廉更加疏远也够伤脑筋的。“除了我没有谁”,他后来写道:“能够和威廉·福克纳讨论他的文学计划和希望,他的技巧训练和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