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天的普陀山,凡是他要走过的地方,都铺上了红地毯。两边全是僧人执礼恭迎,黄红两色连成长廊,蜿蜒盘旋。我是普陀山的“名誉岛民”,便以主人的身份扶着他,在长廊间缓步行进。
他与普陀山当时的总方丈戒忍法师见面时,方丈说:“大师,我在这儿帮您看山。”
星云大师回答道:“其实佛光山也算是普陀山的一脉。”
第二天一早,我又陪着他,到普陀山一个安静的高处,为太虚法师的遗迹奠基、栽树。他在那里,即兴发表了一个充满文学性的演讲。他平日的演讲,绝大多数是面对千万信众开示。但这天就不一样了,他在与太虚法师进行“隔代相晤”。一个在全世界弘扬了“人间佛教”的实践者,突然来到了“人间佛教”先驱者留下的精舍,有很多心里话需要倾诉。这种倾诉,情真意切,当然具有文学性,全被我“偷听”到了。
我与他最近一次见面,是偶遇,在山西大同。大同华严寺请大师开光,而我,正巧也在大同考察北魏文化的遗迹。于是,我们又有了愉快的夜谈。
据我长期研究,公元五世纪,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以北方少数民族领袖的彪悍雄姿问鼎中原,既虚心学习汉文化,又大力接迎佛教文化。在接迎佛教文化的过程中,又顺理成章地引入了犍陀罗文化,以及犍陀罗身后的希腊文化、波斯文化、巴比伦文化。于是,以佛教文化和汉文化为中心,当时整个世界的优秀文化全都浩浩荡荡地集中了,互溶了。由此产生的成果,就是伟大的唐代。
因此,我应邀为大同云冈石窟书写并镌刻了一方碑文,文曰:“中国由此迈向大唐”。人们看完了那些雄伟石雕,就能看到这方碑刻。
在大同圣洁的夜空下,与星云大师轻声交谈着千余年来的辉煌和岑寂,实在是一种醇厚无比的精神体验。
原载《新华文摘》2013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