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凑过他的唇边,颊上立刻贴上两片滚烫的唇,这才是他磨蹭下去的真实目的,可我心里还是感觉喝了蜜糖般甜丝丝的。 他咬紧牙齿站起来,每迈出一步,我都能感觉到他疼痛得微微战栗。痛出的冷汗和累出的热汗交流到一起,大般圈下来已是衣衫尽湿。做拐杖的我由于承受着他一部分的体重,也同样大汗淋漓。耳畔听着他粗重绵长的呼吸,肩臂上感受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有时他的汗水会不期然掉落在我脸上;有时因为紧张两个人手心会经意地牢牢握在一起;有时实在太累了,两个人会不自觉地依靠在一起……我不再觉得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遥不可及。 虽然一天十几次的练习下来,彼此都累得狼狈不堪,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对他竟是那么重要,所以,尽管疲惫难忍,我还是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除了他在渐渐地康复之外,似乎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故事。我可以慢慢地放开他,欣赏那踉跄行步的样子;我可以躲起来,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甚至可以在背后促狭地推他一把,然后站在不远处等他来追;慢慢地,我们可以在草地上追逐嬉戏,可以和着音乐跳上一曲,可以手拉手地并排在广场上慢跑……幸福的日子在一天天滑了过去。 明天他就可以出院了。当医生兴奋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时,我和他同样地显得有点怅然若失。我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草地,这近一月来,我几乎将所有的苦恼都随风飘去,将所有的快乐都播撒在这里,乍一要离去,茫茫人海,我又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心情一下灰暗到极点。 “想什么呢?严肃得象面临重大抉择。”他微笑着问。 “想我的绒毛玩具。”我话说得无精打采,少气无力。 “拜托你有点出息好吗,就知道想你的绒毛玩具!”他玩笑着戏觑。 “想绒毛玩具至少可以有饭吃,想着文字还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当然可以想你在商界怎样叱咤风云,可是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心情真是差到极点,我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 可恨他居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轻笑,一副正中下怀的表情,好像故意想看我这个样子。之后,他带着他那惯有的揶揄神情,慢悠悠地看着我说:“可以给你几点建议。一:你应该再多学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做你的老师。第二:你的视角还不够开阔,试着多交些朋友,偶尔参加一下社交活动也不是坏事。第三……” “没有第三,别当我是傻子!”我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你们集团公司培养总裁夫人的详细计划都拟好了,是不是?你大可以随便往什么地方一贴,满世界都是需要这种培训的美女,只是不要在我面前念下去!” “对不起,又不小心碰到你的三根傲骨了。可是,你怎么一说这些就变得像个刺猬?”他的表情好像苦恼不堪,目光深处却又闪动着一丝得意与揶揄。 我的情绪不胜烦扰,我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雪衣,你知道吗?我卑微,但有卑微的自尊,我渺小亦有渺小的存在。也许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和你的成就相比,也许爱一个人是必须调整自己到与对方相适应位置。可是,我只想做回平凡简单的我自己。我从不想依靠谁,也不想迎合谁的意志,我怕一些年后,我都找不到我自己。” 他不无怜惜地拥我入怀里,“傻子,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些,我了解你一如了解我自己!只是,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从来都没有看轻过你,更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意愿摆布你。相反,因为自己对你爱得太深,所以这样做正是竭尽所能地尊重你。” “尊重我?”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愕然呆立在那里。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满眼的深情蜜意,“很快就有很多很多财富交到你手里,你真的希望自己到时连怎样支配都一无所知?知道你爱静不爱动,素来不幕虚荣,一些无聊的应酬自然能免则免,但是有些正式场合,礼节上应该偕夫人出席。” 我感动得几乎要流泪,脑子里却又像在做一个遥远的不相干的梦,赶紧摇了摇头,“等一等!你想得太多也太远了。我只想到明天继续做我的绒毛玩具,还有就是我和你的交往是否应该继续下去。至于我和你的将来,对不起,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想到那么长远去!” “别这么楚楚可怜,一点不像那个要强自信的你自己。” “不,我想你还不完全了解,这才是真实的我自己。对于感情的事,我从来都是这样的软弱无力,我甚至没有勇气去好好爱一回。” 努力使自己摆脱那种无奈的心境,我振作精神认真地对他说:“雪衣,鉴于你刚才的两点建议,我也送你两个忠告。一,我只是个农村出来的女孩子,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妹。光门第之限,我们就很难跨越过去。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婚姻却好像是全世界的事……” “这个绝对不是问题。”,看着我忧伤的眼眸,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用说,完全是为了安慰我。 “还有,我真的是很笨。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做出过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更不知道怎样去做好人家的妻子,尤其是像你这样优秀男人的妻子。” “这点嘛,倒是真值得好好考虑。”他故做认真地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笑得捂住了肚子。 我抓了个枕头扔了过去。 最后,我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就算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就算它最终影响到我此生再无法爱谁,可现在我首先不想再过没有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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