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图书馆全天候开放,它为读书借书的人提供了极大方便。来这里借书的不但有学生,还有众多的学者教授。他们把很多时间泡在这里。
泡图书馆是北大的一种时尚,这种时尚延续至今,毫不褪色。
查海生刚来图书馆借书,则是为了专业学习的需要,老师开给他的书单,他要找到后一
一阅读,以便能完成好老师布置的作业。
大一上学期,法律系开的课程并不太多,但是查海生仍以全部精力投入到其中去。一方面是他的性格好强,不甘心落后于别人;另一方面,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拿到奖学金,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
学习使人上瘾,北大很多的学生都是学习狂。上高中时拼命学习,上大学时仍如饥似渴地学习。
查海生自小就养成了自觉学习的良好习惯。进入北大后看到别人在疯狂地学习便没有什么别扭或大惊小怪。
那些熄灯后在走廊、厕所、路灯下看书的人也挺多,大家见得多了,便也觉得没有什么,那是人家的喜好。
为了搞好学习,除了课堂上认真听讲,做笔记,课后还得不断温故。逢周末,他带上五六个大馒头,早早地来到未名湖畔,找一块干净的草皮,席地而坐,拿着自己的书,开始认真地默背。他的专业决定了他必须要利用大量时间去背诵那些条条框框的法律法规、法律术语,而且须牢记这些东西,待用的时候才能马上脱口而出。
背诵这些东西真是累得要命,当查海生觉得有些疲倦了,就躺在草皮上休息一会儿,这也是自我调节的一种绝好方法。
中午,他啃几个随身携带的大馒头,算是午餐。
适当休息后,查海生又继续边看边默背,书被关关合合,和众多的北大人一样,一副书呆子样子。
当夜幕快要降临时,查海生揉揉发花的眼睛,站起来活动一下关节,提着书本恋恋而归。
北大是知识的源泉,她专为那些有心人提供智慧的大门,一个人有了知识,也便拥有了智慧。
可能是阅读习惯不太好,查海生看书时喜欢躺在床上,时间一长,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在减退,看书有些模糊不清,只有近距离才能看得清晰。同学们建议他去眼镜店配付眼镜。
到眼镜店问一问价格,吓了他一大跳,一付眼镜的价格抵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好点儿的还不止,最差的起码也要半个多月的生活费。况且差的镜片戴长时间后,视力会越来越差。
查海生悄悄隐匿了买眼镜的想法,现在眼睛的视力还没有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他就暂且把这个想法搁到一边。
冬子有一个帆布袋子,里面既可以装饭缸子,也可以装书。
每次一放学,大家都以很快的速度跑出教室,拎着饭缸走入大讲堂(那时候北大的食堂还在大讲堂的原址上)排队等候打饭,打完米饭或馒头后,就地蹲在大讲堂内吃起来,个个像小鸡啄米似的,几千人的场面,甚为壮观。
十五六岁的冬子正处于发育阶段,他每餐除了打上几两米饭就地解决外,还打上几个馒头,用袋子装好,挂在床头,当作晚餐。若是下午没课,就把它们当作零食,一边看书,一边一点点儿的把它们撕进嘴里,还没有等到晚上,几个馒头就被冬子“消灭”得一干二净。
冬子一般不喜欢参加体育活动。他既不会打篮球也不会踢足球,在他家乡的学校,根本就没有正规的体育课,所谓的体育课,无非是老师让学生列队站好,立正、稍息之后围着操场跑两圈。
班里组建篮球队,几个身高马大的大个子占据了绝对优势,哪还轮到冬子!打比赛时,冬子和班里的女同学同属拉拉队成员,为比赛的同学呐喊助威。
那时候大家思想单纯,一个班级的同学形同一家人,大家和和睦睦,没有什么多大冲突,遇事一起商量,所以相处十分和谐。
北大的讲座多,一进校园,冬子就被各种讲座的海报吸引。
不久后,冬子和其他的同学成了听客。开始时,各种讲座都要参加,甚至包括自然科学方面的讲座。可是他听不懂,确实听不懂,但既然坐了进去,又占了位,总不好意思半场退出,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硬着头皮听,人家鼓掌,他也跟着鼓掌。
后来听讲座,查海生则是有目的地去选择,主要是拣自己有兴趣的讲座去听。北大名师荟萃,大师云集。冬子时常被他们的精彩演说而折服。身为北大人,冬子感觉很骄傲。
北大是个大池塘,她完全有能力养活大鱼!
学校通过各种方法、途径培养学生的德育、智育、美育。查海生在这里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严谨而又不呆板的治学精神。
冬子也要在这个大池塘里汲取丰富的营养!
寒假快要到了,冬子提前几个星期给家里寄了封信,告诉家里人学校在哪一天放假,他到达怀宁的具体时间是哪一天等等。
父母接到信后,思念儿子的心情更加剧烈起来。自打查海生走后,父亲和母亲每天谈论的主题就是儿子,不知道儿子在北京生活得可习惯,听说北京比怀宁天气冷得多,儿子是否知道给自己添衣加被,有没有被人欺负?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一想起幼小的儿子,母亲就掉眼泪,她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北京,去看一看、摸一摸好久不见的儿子。她还想为儿子做上一顿可口的乡下饭菜,她知道平时儿子在家里,最喜欢吃她烧的“山芋粉圆子”。在北京,可吃不到这种正宗的“农家饭”。
查裁缝为了和儿子通信方便,特地自制了一个木头信箱放在自家门前,他们和查海生的通信通常几个星期一次。
每次接到北京儿子的来信,母亲操采菊都热泪盈眶,儿子的一句话、一个标点符号仿佛都已变成熟悉而又久违了的声音,这声音伴她朝朝暮暮。儿子每次给她写的信,往往都要读上好几遍,因为儿子的笔迹,她看着心里暖和。
查海生每次给家里的信,不外乎描叙一些他在北大学习、生活方面的事,遇到一些麻烦和困难从不会和父母说起,他知道,父母必将为这些事担忧。
他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三 我的村庄,我的归来
麦地
别人看见你
觉得你温暖,美丽
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
被你灼伤
我站在太阳 痛苦的芒上
麦地
神秘的质问者啊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答复》
自从接到儿子要回家过年的信后,母亲把平时家里省吃俭用、买肉打牙祭的钱拿出来,在街上买了七八斤半精半肥的猪肉,回家用刀在上面斜划了几道口子,再往上面洒了些盐粉,放在瓦坛子里腌制。
操采菊知道这几斤腌腊肉能给儿子带来很好的胃口,儿子长这么大,也没有吃上几顿让他垂涎三尺的腊肉。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次在亲戚家的饭桌上,年幼的查海生首先拣了一块腊肉放进自己的碗里,一位大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位大人可能嫌这孩子不懂事,人家大人还没有动筷子,小孩子居然先吃起来,而且还专门吃最好的菜。当然,相对于整个贫穷的查湾村,贫穷程度更深的查裁缝家在别人的眼里往往是被不屑一顾的。
那一个狠狠的眼神被母亲和年幼的查海生烙在了心灵记忆的深处。母亲早已习惯了把苦埋在心里,她饱受了命运给她带来的一切苦辣酸味。
她想要儿子享受到别人家孩子同等的待遇!她不愿让儿子受到委屈,儿子是她的至爱,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查海生!
冬子在学校提前预订好了北京开往合肥的火车票。这一张车票是他的辅导员老师赞助给他的,算是压岁钱。辅导员知道查海生同学家里贫困,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回安徽老家和家里人过个团圆年。
北大真好,北大的老师既真切,又富有人情味。
冬子接受了辅导员老师的一片深情。每每受到别人的恩情,冬子内心都会倍觉温暖,他想有朝一日自己飞黄腾达了,一定会加倍回报曾经给予他无私资助的人们。
看着别的同学都买了一些北京当地的土特产捎回家,冬子也去附近的商店转了一下,买了几斤核桃、糖果、麻花等小吃。
依旧是一个人回家,冬子背着他的帆布大背包,这个背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教科书和一些课外读物。他把那些带给家里的小吃放在书的上面,以免被压碎。另外,他还从食堂打了很多馒头。这些馒头是他路上的食物,剩下吃不掉的大馒头带回家分给弟弟们吃。他要让家里人尝尝北京馒头的味道。
在家乡,像南方这样落后的小山村,很少有人能把馒头做得像模像样,他们的技术欠缺,只会往里加些碱粉,蒸出来的馒头不是太生硬就是结块严重,吃到嘴里没有松软的感觉。
查海生想,他带回来的这些馒头一定让邻居们大开眼界,所以他决定,留两个送给左右邻居们。
还是来时的那条线路,火车从北京开往合肥,再从合肥换乘汽车赶回怀宁县城。一路上风尘仆仆,查海生感到特别轻松愉快,别人问及他的身份,他骄傲地说他是北京大学的学生。旅客们都瞠目结舌地问他这、问他那,还有人塞了一些好吃的给他。他们对眼前的这位年少的北大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个弟弟早就知道了哥哥回来的具体时间,一大早就穿好衣服起床,走到车站,在寒风中等待着迎接他们的大学生哥哥。
开进车站的每班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大惊喜。终于,在急切的盼望中他们等到了久违的哥哥。
弟弟们很快接过哥哥手中的行李和肩上的背包。
哥哥还是老样子,只是穿的衣服和以前不一样,像个城里人。
查海生马上打开行李袋,拿出在车上人家给他的好吃的小食品分给弟弟们吃。弟弟们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四个兄弟一路步行回家,在路上,查海生和弟弟们又说又笑,他讲许多好玩有趣的事给弟弟们听。那些遥不可及的新闻趣事对于几个生活在小山村的弟弟们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但对于已在北京生活半年之久的查海生却已习以为常。他好歹也算是半个城里人了。
客观地讲,随着他的户口迁入北京城,又在京城学府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查海生应该算是一个城里人。
父母亲早在村口遥望着他们早点归来。当他们终于走近了时,操采菊赶快迎了上去,一把深深地、紧紧地抱住了思念已久的儿子。她笑嘻嘻地拉着儿子冷冰的小手,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儿子。
儿子长高了,也变得“洋伙”了。操采菊激动得又不知和儿子说些啥,她怕孩子给冻着,赶快把查海生的手放在她温暖的腰窝里捂着。
一进家门,查海生把还没有来得及发给弟弟们的北京小吃发给爸爸妈妈,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村子里的小朋友听说大哥哥回来了,也赶快过来凑热闹。查海生拿出糖果,一个小朋友分几块,人人有份。山村的孩子们第一次吃这么高级的糖果,一个个都美滋滋地细细品尝。
这比起乡下小店兜售的用“糖稀”做成的糖果,档次可高得多,味道也好得多。糖果纸印刷也特别精美,小朋友们在剥开糖果后,把糖果纸都揣进了自己的荷包。
邻家的大人一来,查海生和他的父母又过去和他们寒暄几句,孩子们就被落到一边去了,几个顽皮的弟弟和他们吹起了牛皮,他们照本宣科地把哥哥在路上给他们讲的一些奇闻又重新吹嘘一番,那些孩子照样听得津津有味。几个弟弟不断地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哥哥有多大本领,这可把那些小朋友们给羡慕死了。
查海生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那些仍在高河中学补习的同学耳朵里。实际上,他的那些同学时常向查海生的父母打听他在北大的一些情况。一些人还和他保持了通信联系。他们这些艰苦奋战的农村高考学子急需知道一些外面的招考消息,例如北大去年在安徽省的录取线是多少,其他院校的招录情况又是如何?他们希望从成功考取大学的同学那里获取一些准确的讯息,以便自己来年报考院校的时候,心里有个底。
由于当时各个院校在录取高考新生时,寄发录取通知书的时间有先后,查海生的录取通知书寄得较早,事后他才得知他们那届文科班共有三人考取大学,除了他自己,本班的一名女同学张琴考取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另一名同学何发贵则被安庆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
寒假期间,他们各自返乡,成为昔日的同窗好友们关注的对象,同学们想从他们那儿获取更多考试的经验和更巧妙有效的学习方法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在家里,查海生尽可能地把所收集、知晓的讯息,一一详细地告诉同学,认真解答着同学的各种提问。
查海生知道,他的那些屡败屡战的同学真不容易,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给他们一点精神上的慰藉,就会转化为他们学习的动力,这种动力是他们屡败屡战,坚持不懈努力的信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