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安瞟了她一眼,“亏你还是唱戏的,怎么这么直来直去的——这是胃吗?是心!我跟你讲,我的心很痛,痛得一塌糊涂。” &star=2#83149
项忆君朝他看看,笑了笑,没说话。
毛安叹了口气,道:“你唱得真好听。我还是第一次觉得戏这么好听,好听得不得了,该怎么形容呢,好像唱到我心里去了,像是有一双手,把我整个人给拽了进去——我现在才晓得,为什么以前的人那么喜欢听戏,原来真是有点道理的。嗯,真的,不服不行。”他说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毛安告诉项忆君——他和余霏霏吹了。
“其实也不是吹,应该说,我们本来就没真正好过,”毛安苦笑了一下,“我追了她整整一年,她从来就没把我当回事。她心里想什么,我清清楚楚。她怎么肯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呢,她条件那么好,能找到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说到这里,他狠狠吸了口烟,随即把头转开,看向窗外。
毛安鬓边一撮头发有些泛白发亮,或许是阳光落在上面的缘故。他手插在裤袋里,眼朝着窗外,嘴微微动着,似是在自言自语。
“嗯,我跟你讲,天涯何处无芳草——”项忆君说着,停下来,觉得这样安慰人实在太傻,便笑一笑,道,“喂,你到底还要不要学戏啊?你喜欢《牡丹亭》,那我就教你这一段,好不好?”
毛安也笑了笑:“好是好,不过这段太难了,我怕我学不会。”
“学不会就多学几遍,有什么关系?我这个做老师的都不怕烦,你还怕什么?”项忆君说完,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袖套,“来,把这个戴上。”
毛安朝她看:“干什么?”
“那你唱一段给我听听,好吗?”毛安掏出烟,点上火。
项忆君愣了愣,随即说:“好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项忆君唱完了,见毛安怔怔地看着自己,动也不动.似是在发呆.便拿手在他面前
项忆君一笑:“水袖啊——戴上这个就有感觉了。”一边说,一边给他套在手腕上,甩了两下,“你眼睛看着这里,袖子就往那边甩,眼神要妩媚一点——”
毛安叫起来:“帮帮忙,我可不想变成娘娘腔。”
项忆君嘿了一声,道:“放心吧,你离娘娘腔还远着呢。”说着,把他的烟夺下,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别抽烟,烟会把嗓子熏坏的。我爸就很少抽烟。你呀,要是想继续跟我学戏,就得把烟戒了。”
毛安笑了笑,又朝她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忍住了。“好吧,你是师傅,听你的。”他甩甩两个袖套,不禁又笑,“要是给我的客户看见,保管以后再也不敢买我的保险了。呵呵。”
白文礼最近很忙,又是学校,又是团里,加上同时有两个情景剧在拍,还有一个汇报演出要排练,忙得陀螺似的。倘若光是忙,倒也算了,偏偏还有一件更烦人的事。余霏霏几次打电话过来,说想当《牡丹亭》的女主角——《牡丹亭》是香港人投资的昆曲电影,白文礼只是经朋友介绍,跟这个香港老板吃过两顿饭。香港老板托他帮忙物色演员,其实也是客气,随口一说。偏偏就让余霏霏知道了,天天缠着他,软的硬的,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一年前,白文礼带团去新加坡公演。那次,余霏霏半夜里敲了他的门,还上了他的床。白文礼每次想起这个,就后悔得要命。余霏霏很漂亮,戏唱得也不错,因此,很自然地,下一个年度大戏里,他推荐她当了女二号。团里有不少人提出异议:让一个刚踏出校门的小女孩担当重任,是不是合适?白文礼力挺余霏霏。最后团长还是同意让余霏霏上了。演出后,反响不错,余霏霏也一跃成了团里数一数二的年轻花旦。
白文礼没料到余霏霏胃口这么大,居然还想演电影。他拒绝了她。她没说什么。过了两天,从网上寄了一张照片过来。白文礼看了,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是他和她在床上亲热的照片。白文礼才晓得了这丫头的厉害。他马上打电话给她,说可以替她把香港老板约出来,但最后是否能谈得成,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白老师,谢谢你哦。你最好了!”里,余霏霏的声音又柔又嗲。
白文礼擦了把汗,正想进去洗个澡,这时电话又响了。他接起来,是项海。 “我这阵子身体不大舒服,上课的事,你还是另请高人吧。”项海道。
白文礼一听,便有些烦,但他没流露出来,反而笑眯眯地道:“师兄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多学生都是冲着你才去听课的,你一走,我找谁给他们上课去?你千万帮我这个忙,就一个学期,行不行?这样,我把讲课费再给你提高一成——”
项海说:“不是钱的问题。”
白文礼说:“我晓得师兄你不是看重钱的人,再说,你也不缺这几个钱——师兄啊,我求求你,小弟给你作揖了!”
白文礼放下电话,哼了一声。那天司机跟他报告,说车坏了,没送项海回去,他一听,就晓得这个师兄心里肯定不舒服了。又问了几个学生上课的情况,就更清楚了。项海唱得再好,终究不是名家,现在的学生势利眼得很,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白文礼早料到他会打这个电话。
“你又何必请他上课,”白文礼的妻子在一旁说,“他那个人呀,脑子不清不楚,你这么求他,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学校缺他不可呢。”
白文礼没说话。
“那么高的讲课费,请谁不好,偏要请个拎不清的傻子。”妻子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