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星期日,她便去荀磊家借,荀磊爽快地借给了她。她当晚 便读了。后来又带到学校,每晚偷偷重读一部分。她惊讶地发现,虽 然他们以前并不认识,而且各自的生活经历也有那么多的差别,可他 们对生活的看法,却有著那么多相通的地方……她把那本日记压在枕 下,头一次体验到失眠的滋味,一颗少女的心,在胸腔里被爱慕和向 往煎熬著……
又一个星期日,她去荀磊家还那本日记,发现荀磊的小屋里还有 另一个人,那是一位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高高的额头(北京叫「奔 儿头」),深深的眼窝,油黑的大眼仁,鲜红的厚嘴唇,个子不高,体 态轻盈,头上梳著时下已经不多见的短辫,穿著一件质地、样式一看 就不同于国货的衬衫;头一眼望去,张秀藻心里本能的反应是:啊, 华侨,要么外籍华人,他们搞外事活动的人,所以有这种人来往…… 可稍一冷静,她就看出那少女同荀磊的关系很不一般,同时心里也就 清醒了:荀磊即使已经分了具体工作,也不会把工作物件引到家里来 啊……
「我来给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冯婉姝,这位是我的邻居张 秀藻。」分明是荀磊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张秀藻同冯婉姝的手握到了一起。当双方把手松开以后,张秀藻 觉得脚下的地在往下陷,而头上的屋顶变成了一股烟。她知道一切都 绝望了:她仅仅是邻居,而人家才是朋友!
张秀藻心海里波涛翻涌,张奇林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他让她帮 著整理书橱。在这样一个清晨,当她走进右边屋里时,怎能不勾起她 头一回见到荀磊的回忆,那是怎样清晰的一幅似乎可摸可触的图画啊: 荀磊就站在那个位置,手里正翻著一本英文书,而窗外的阳光,正斜 射进来,铺到了他的肩头……
「秀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妈妈看出来点苗头。但她仅仅 是从生理的角度进行观察。
「不,没有。没。」张秀藻挺起**,勇敢地走到了书橱前,镇静 地问爸爸:「咱们从哪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