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我会上夜校。我会接受训练成为一名裁缝或是时装设计师,或是任何将我领进我热爱的东西的事情。”他指了指我的超短连衣裙,受六十年代的服装启发而做的普奇牌样式的裙子,是拿外祖父用过的窗帘布做的。
父亲第一次看见这件衣服时,他指着我嚷道:“嘿,露,把衣服拉平。”他足足笑了五分钟。
“我会一直寻找我能做的并且花费不多的事情——健身课程、游泳、志愿活动,诸如此类。我会自学音乐,带别人的狗长距离散步,或者——”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我恼怒地说,“但是我不是你,威尔。”
“幸好你不是我。”
我们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威尔把轮椅转进来,提高了轮椅的高度,我们隔着餐桌注视着对方。
“好啦,”我说,“下班后你都做些什么?很有价值吗?”
“嗯,下班后就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我每天都会尽量做点事情。我在一个室内活动中心攀岩,打壁球。我去听音乐会,尝试新的餐馆——”
“有钱的话,做这些事情很容易。”我抗议道。
“我也去跑步,真的。”他说。我扬起了眉毛。
“我会为我想去参观的地方学习新的语言。我见朋友——或者我认为是朋友的人……”他犹豫了一会儿,“我为旅行做计划。我查找没去过的地方,会吓着我的事情,挑战我极限的事情。有一次我游过了英吉利海峡,我去滑翔,我走上山然后滑雪下来。是的——”见我想要打断他,他继续说,“这里的很多活动都需要钱,但是也有很多并不需要钱。除此之外,你认为我怎么挣钱?”
“在城里抢劫?”
“我先弄明白怎样能让自己高兴,再搞清楚我想要做的事情,接着训练自己做能让两者兼而有之的工作。”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特别简单。”
“很简单,”他说,“也需要做很多艰辛的工作。人们都不想做太多工作。”
我削好了土豆,把皮扔进垃圾箱,把平底锅放在炉子上为待会儿做准备。我转过来,支起身,这样我可以面对他,我的腿晃来晃去。
“你有过很有意义的人生,是吧?”
“是的,我有过。”他移动得近了些,轮椅现在的高度让他几乎可以平视我。“那就是为什么你让我生气。因为我看到所有这些天赋,所有……”他耸了耸肩,“活力、智慧,还有——”
“别说潜力。”
“……潜力。是的,潜力。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能如此满足于这么卑微的生活,几乎全在方圆五英里以内进行。没有任何会让你惊讶的人,没有任何人来推动你,或是展示给你看会让你头晕和晚上睡不着觉的事情。”
“你是在告诉我应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削你的土豆。”
“我是在告诉你外面有一整个世界。不过要是你能先削些土豆,我会感激不尽。”他对我笑了笑,我也不禁对他笑了笑。
“你不认为——”我开口道,突然又住了口。
“继续。”
“你不认为实际上对你来说……适应起来会很困难?因为你之前做过那么多事。”
“你是在问我,是否我希望从没做过?”
“我只是觉得那样的话,会更容易些。如果你过着更为平淡的生活,就像这样。”
“对于我做过的事情,我绝不后悔。大多数时候,要是你想起这些,记忆中都是你能去的地方。”他笑着说。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似乎要耗费不少力气。“如果你是在问我是不是宁愿回想从便利店看到的城堡景色,或者环形交叉口那边那排可爱的商店。不。我的人生很好,谢谢。”
我从桌子上滑了下来。我不大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又一次陷入了理屈词穷的境地。我伸手去拿滤干器上的切菜板。
“露,我很抱歉,关于打赌的事情。”
“啊,没什么。”我转过身,在洗涤槽里冲洗切菜板。“你可别想从我手里要回那10英镑。”
两天后威尔因为感染住进了医院。据说是做预防措施,尽管每个人都知道他经历着很大的痛苦。有些四肢瘫痪的人没有任何知觉,虽然威尔对温度没感觉,但他能感觉得到胸部以下的疼痛和触摸。我去看了他两次,给他带去了音乐和好吃的东西,我提出来要陪伴他,但是我很快察觉出威尔实际上并不想在那儿得到额外的关注。他让我回家,享受一些自己的时间。
一年以前,我会浪费掉这些自由的日子。我会逛逛商店,也许去找帕特里克共进午餐。也许会看点日间电视节目,胡乱整理整理我的衣服,拿大把时间来睡大觉。
现在,我感到焦躁不安,一片混乱。我想念有理由早起的日子,每天都有一个目标的日子。
花了半个早晨,我才合计出这段时间可以利用起来。我去了图书馆,开始搜查。我查找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四肢瘫痪者的每个网站,找出威尔身体好一些时可以做的事情。我列出单子,每一项都注明活动所需的设备和其他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