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早就已经离开了,走廊里也不再传来白天那种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医院的夜晚就这么开始了。阿瑟打开了正对着他床头方向高挂在一块搁板上的电视机。然后,他又打开床头柜,拿出了手机。脑子里面一直在想事情,他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去打搅他最好的朋友了吧。电话从他的手心慢慢滑落,滚到了地毯上,他的脑袋向旁边一侧,落到了枕头上。
病房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位女医生走了进来。她直接走到病床的跟前,翻起了病历。阿瑟睁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她看起来很专注的样子。
“有问题吗?”他问。
“没有。”劳伦抬起了头。
“您到这里来干什么?”他惊呆了。
“不要喊那么大声。”劳伦压低着嗓门说道。
“为什么讲话要这么小声?”
“我是有理由的。”
“您的理由不能说?”
“是的!”
“好吧,我得承认,尽管声音是低了一点,能看到您我很高兴。”
“我也是,嗯,我的意思是,您能够好起来我很高兴。第一次给您做检查的时候,我没能诊断出脑内血肿的情况,真的是很抱歉。”
“您没有任何理由责备自己。我知道,当时是我自己没有好好配合您的工作。”阿瑟表示。
“您那么急着想要离开!”
“我是工作狂,总有一天这会要了我的命!”
“您是建筑师,对吧?”
“对的!”
“这个职业很棒啊,那么多运算,都要求很准确精密吧!”
“是的,嗯,这跟大学里的医学研究有点像,先拿出一个总的框架,然后呢,就可以让其他人来为我们做基础的运算。”
“其他人?”
“比如说要算出土地的承载力,还有材料的抗压强度,所有的这些其实主要是工程师要干的活。”
“那么,在工程师干活的时候,建筑师又在干什么呢?”
“想呗!”
“那么,您又想什么呢?”
阿瑟盯着劳伦看了很久,然后笑了,伸出手指向房间的角落。
“您可以一直走到窗户那里去。”
“去那里干什么?”劳伦有点惊讶。
“去旅行。”
“到窗户那里去旅行?”
“不,是从窗户那里出发去旅行!”
她按照对方的意愿做了,嘴角带着近似嘲讽的微笑。
“现在该怎么办呢?”
“打开它!”
“什么?”
“窗户!”
劳伦严格遵行了阿瑟发布的指令。
“您瞧见什么了?”他问道,声音一直压得很低。
“一棵树!”她回答。
“您跟我描述一下。”
“怎么说?”
“它高吗?”
“大约两层楼高吧,它绿色的叶子倒是很长。”
“好,您闭上眼睛。”
劳伦继续跟他玩这个游戏。在临时人为造就的一片黑暗中,阿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