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告诉劳伦,那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化装成一位护士,阿瑟扮作一名医生,两人搞了一辆旧的救护车,到医院去把一个长期处于植物人状态而且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设备即将被拔掉的女病人偷偷带了出来。
城市的夜景在车窗的外面一一闪过。开着车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地在后视镜里看看他们,眼神很是复杂。劳伦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保罗讲故事,一句话也没有打断他。其实,保罗并不算是真的完全泄露了他朋友的秘密。因为劳伦现在虽然搞清楚了那个在她昏迷时一直守在身边的男人是谁,但她却始终不知道,当她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时候,他和她,到底一起经历了些什么。
“停车!”劳伦的声音在颤抖。
“现在?”司机一脸的茫然。
“我感到很不舒服。”
出租车突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伴随着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一下停在了路旁。劳伦拉开车门,一瘸一拐地朝人行道边上的一块正方形草坪走去。
她弯下了腰,竭力抑制着一股股翻涌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她的脸上就好像被针扎似的一阵阵刺痛,明明感到身体里里外外直发烫,却不由自主地浑身打着冷颤,然后又接着犯起了恶心,难受到几乎不能呼吸。她感觉自己的两块眼皮好重好重,周围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好像很远很远的样子,两边膝盖直往下沉,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出租车司机和保罗赶忙冲上前去,却没来得及扶住她。她双膝跪在了草丛上,头埋在两个手心里,然后就这样昏了过去。
“赶紧打电话喊救护车吧!”保罗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交给我来处理吧,我考过救生员证,可以给她做人工呼吸!”出租车司机的语气非常坚定。
“我可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把你那肥得流油的嘴巴凑到这个小姑娘面前,信不信我当场就把你打死啊!”
“我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帮忙嘛。”出租车司机面有愠色地回答。
保罗在劳伦旁边跪下,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颊。
“小姐?”保罗低声呼唤着,听起来好温柔。
“好嘛!像你这个样子,要想把她弄醒恐怕会比登天还难!”出租车司机咕哝着说。
“你这家伙,你还是去跟你家里那个像大河马一样的奶奶搞人工呼吸吧,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保罗把双手搁在劳伦的下巴上面,然后使出浑身力气在她牙床骨正中间的位置摁下去。
“您这是在搞什么鬼啊?再这么弄下去,她的下颌骨都要被你搞掉了!”
“我非常清楚我自己在干什么!”保罗大吼了起来,“我就是外科医生,临时工!”
劳伦终于睁开了眼睛。保罗挑衅地瞪着出租车司机,眼神里与其说是带着愤怒,倒不如说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满意。
两个男人扶着劳伦重新回到了出租车里。她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颜色,于是她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不应该跟你讲这些的,对不对?”保罗有些焦虑不安。
“如果您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讲的,您看都已经这样了……来吧,您现在就全部都讲出来吧!”
“我想我已经讲完了。”
当出租车转进格林大街的时候,劳伦开始问保罗,阿瑟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为她冒那么大的风险。
“这是个秘密,我不能说!他要是知道我今天晚上跟您聊了这些的话,我都不知道他会把我浸在水里面淹死呢,还是活活放到火上面烤死……您总不至于还想要让我自己去买个盒子来装自己的骨灰吧!”
“至于我嘛,我倒是觉得他这么做是出于对您的一片痴情。”出租车司机对后排两位乘客的谈话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车子终于停在了劳伦家楼下,司机转过身来说: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绕着这一大片房子再兜几圈,不计费。你们继续说嘛,说完这个事,要聊其他话题的时候再下车好了!”
劳伦弯下腰,从保罗身前伸手过去拉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他看着她,一脸的错愕。
“住在这里的是您,不是我啊。”
“我知道,”她说,“不过,现在要下车的那个人应该是您,因为我改变了主意,还要坐车去另一个地方。”
“您这是要去哪里?”保罗下车的时候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车窗摇了上去,出租车沿着格林大街一路开走,一直到看不见踪影。
“好吧,现在该我了,我能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吗?”司机在问。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劳伦如是回答。
莫里森小姐把巴布洛藏在她的手袋里,穿过了医院的大堂。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小狗跟着她进了病房,然后坐到了阿瑟的膝盖上面。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里,郝思嘉31正从一个长长的阶梯上走下来,看得阿瑟床上的巴布洛直摇尾巴。可是,当白瑞德32走进屋子,靠近郝思嘉小姐的时候,小狗却突然前爪离地立了起来,同时嘴里不停地低声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