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向天帝申述冤屈。丘神绩陷害良善,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反而加官晋爵。武则天昏庸暴虐,诛杀异己意图篡夺天下。这老娼妇包养众多小白脸,淫乱宫廷……”
听到这里,魏元忠坐不住了,急忙命楼下警戒的巡捕抓人。
两名军士跑过去,劈头盖脸把疯婆子打倒在地,往广场外拖。贺夫人死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嚎,头发和衣裳都散乱开来。
贺炯之事洛阳城内人尽皆知,百姓们都很同情,见此情形心中嗟呀,只不敢作声。
陡然之间,从东彩楼飞出两只瓷碗,疾如强弩。抓贺夫人的两名士兵被击中额头,发出惨叫,摔倒在地。
“那位夫人,你所说可为真?”
大汉站起身,叉腿站立在栏杆前,俯视广场,威风凛凛。
贺夫人抬头望向他,仿佛见到了救星,连连应声:“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
三座彩楼的布局呈三角形,中央略靠后,两翼突前。大汉转过身,面对中间的彩楼:“魏元忠,贺炯出事的时候,你正当御史中丞,下属被无辜陷害,何以不管?朝廷昏暗,奸佞横行,你身为言官之首,何以不谏?”
魏元忠大怒,幡然作色:“大胆刁民,敢以下犯上,质问本官!你是何人?”
大汉夷然一笑,答道:“魏州郭元振。”
整个天津桥广场一下子肃然,慢慢地,议论声嗡嗡四起,越来越喧哗,像炸开了锅。
大侠郭元振,唐帝国每一座城池的茶馆酒肆中都在流传的传奇名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是他,怪不得如此威风,”田小翠两眼放光,注视大汉的背影,激动得小脸通红,“我的偶像耶,早就盼着能见一见真人!”
其他人可不与她同样想,在官员眼中,郭元振是一个专跟朝廷作对的刺儿头,穷凶极恶的亡命徒。魏元忠心知对方胆大妄为,来硬的不行。姓郭的武艺高强,难以捉拿,非动用军队不可。但眼下广场上人山人海,不方便调兵,弄不好引起混乱,把上元节搞砸,自己的洛阳令就当到头了。
于是他放缓语气说道:“丘神绩已下狱,太后明令从严审讯,不久将澄清善恶,还天下公道。”
“胡说八道,骗三岁小孩!”贺夫人怒斥,“丘神绩住在归化堂,每天单伙食费即两贯钱,抵寻常人家一个月花费,这是在受罚还是享福?前回契丹狗耶律兀突杀人,官府也答应要严惩,不是完好无损地放出去了?”
魏元忠心头一沉,耶律兀突今天刚释放,知情人只有当时在场的四位官员,以及宣政殿内的宫女和太监。贺夫人从哪里听说的?糟糕,她跳出来搅和,多半是有心人在背后怂恿。今夜恐难以善了。
只听郭元振冷笑说:“昨天一进洛阳城,我的‘虬龙’便在匣中不住鸣叫,想必宝物通灵,预感到要畅饮人血。”
江湖传言,郭元振曾从上古遗迹中得到过一口宝剑,名曰“虬龙”,无坚不摧,人人闻之色变。但见过真容的人寥寥可数,因为郭元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对付敌人用不着拔剑,三拳两脚便打发了。
现在,观众们听他话中含义,是将用“虬龙”剑取丘神绩项上人头,登时兴奋起来。诚如贺夫人所言,丘神绩无恶不作,民愤极大,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另一方面,大家也都好奇“虬龙”剑的模样,盼一睹高手风采。天牢有重兵把守,并且今晚上元节,大街上巡逻的士兵比往常增加一倍——难道说,郭元振要从天津桥头一路杀过河,直取归化堂?
人人紧盯东彩楼上的轩昂大汉,眼珠不错。
郭元振头也不回,反臂从桌子上捞起木盒子。那盒子一尺见方,底色为黑漆,四角涂绘有古朴的龙纹,类似先秦风格。郭元振左手平托木盒,遥对洛水北岸归化堂方向,右手揭开盒盖。
刹那间,一道银光从盒子内飞出,直射夜空。
“小猴子,别婆婆妈妈地,赶紧下注,买定离手。他奶奶的,老子连输三把,这局一定要赢回来!”
归化堂甲字号牢房外,守卫们聚集在哨屋内喝酒赌钱。本来按规定,应当分成两队,轮流在牢房四周巡逻,但时逢佳节,他们放松职责偷起懒来。
左鹰扬卫昭武校尉楚江锋将骰子合在手里摇了摇,吹一口气,正待掷下,忽听得外面“呜”地响起尖哨声。随即咣当一记撞击,从院墙后传出。
他挥手示意手下安静,侧耳听了听,外面悄无声息。
“小猴子,跟我出去看看。”
楚江锋带领一名士兵出哨屋,走到甲字号牢房的大门前。
所谓甲字号牢房,外形上像一所院子,四周有近两丈高的围墙挡住。在院子中央,坐落着一间孤零零的小房子,关押犯人。
楚江锋打开锁,推开院门,举灯笼照。打眼望去,院子里一片洁白,铺满了厚厚的白雪,没有丝毫踩踏的痕迹。
他带领小猴子,走至小屋门口,发现窗户纸破了一个洞。凑上去往屋里看,黑洞洞瞧不清楚。
“丘将军,您安歇了吗?窗户为何破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