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府书房内,一位大辫子姑娘正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她叫田小翠,是刑部总捕头诸葛云的徒弟,后者与孙思卿是多年同事,至交好友。不几日将是孙思卿的六十大寿,诸葛云本打算亲自前来华阴县贺喜,不料朝廷突然下旨命他去岭南办差,只好让徒弟代劳。
两人原本熟识,孙思卿素知田小翠的脾气,失笑答道:“你年纪轻轻,装什么老气横秋,我才是羡慕你青春烂漫。诸葛先生可安好?”
“身体是蛮健康的,然而——”田小翠故意叹一口气,发愁地说,“自从您离开刑部后,师父办案子常力不从心,他说,其实以前全靠孙郎中的指点帮助,才能顺利破案,我这个‘神捕’是浪得虚名。”
孙思卿放声大笑:“你这鬼丫头乱拍马屁,还诽谤师父,看我不告诉诸葛云,让他好好教训你。”
闲聊了一阵子,田小翠告辞回客栈,孙思卿不悦,埋怨她见外,何不来家中居住。田小翠推辞两句后,欣然答应。说话间,两人出到大门外,却见街道上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汉子瘸着腿走来。
那人到了近前,目光炯炯打量孙思卿几眼,抱拳说道:“孙大人,好久不见。”
孙思卿收起笑容,不冷不热地回礼:“明威将军的风采一如往昔。”
“听说孙郎中日前回华阴县定居,早该上门拜访,只因琐事缠身,一直未能成行,恕罪则个。”
“不必客气,老夫应当先拜会将军。”
他二人嘴上客套,态度却淡漠疏远。孙思卿站在大门口不动,丝毫没有请铁定邦进去叙话的意思。
“实不相瞒,在下有事相求孙大人,”铁定邦干脆开门见山,“刚才收到一封恐吓信,有人扬言要报十年前的仇,还偷走了白老虎,我想请您帮忙调查。”
孙思卿吃了一惊:“老虎被偷走了?就是当年那一只的幼子么?”
“正是。”
孙思卿低头沉思,神情高深莫测。好一会儿,他似乎拿定了主意,对铁定邦拱手:“抱歉,老夫已退休,不愿再涉足刑事。这位田小姐乃诸葛神捕的嫡传弟子,曾屡破大案,现任内卫果毅都尉,可由她前往贵府,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铁定邦一怔,看向田小翠,目光中带着五分疑虑、三分轻蔑和两分敌视。内卫是太后亲自掌管的特务机构,大唐官场上人人闻之色变,铁大将军也不例外。
田小翠恍若不觉,拍巴掌欢呼雀跃:“好啊,好啊,我去破案。我早就料到这次出门会有大事件发生,神捕所到之处,必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铁定邦无言以对,满头黑线。这家伙真的是内卫衙五品都尉、太后亲信、神捕诸葛云的徒弟?怎么看都像弱智儿童,与西街胡大傻子有一拼。
叶朗和冷枫寒仍留在铁府,等候孙思卿大人的光临,对于这位善于断案的刑部郎中,他两人都久仰了。
出乎意料,伴随着铁将军高大身形出现的,是一位苗条轻盈的女子,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脑后的麻花大辫子一甩一甩。
叶朗立刻头胀大一圈,心里面倒抽凉气。
“人生何处不相逢,叶公子,咱们又见面啦。咦,你看上去印堂发暗气色昏沉,恐怕要有血光之灾……没错,在这个案子里,你不是凶手就是受害人,赶紧吃顿好的吧。”
田小翠果断地发动暴击技,一下子将叶朗打掉三分之一的血。
叶朗干笑一声,不敢还击,只规规矩矩道一声“田姑娘好”。
接着,田都尉又兴趣盎然地端详冷枫寒,色迷迷说:“这位是冷县令吧,小女子仰慕已久。”
“田小姐认识在下?咱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洛阳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谁不知晓去年的新科探花郎呀。那时候豪门大族都想请人说媒,招冷公子当姑爷,可后来听说你已经有了正妻,多少闺阁女儿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真是的,你干嘛那么早结婚。”
冷枫寒是去年考中的进士,分配到华阴县当县令,刚上任半年。他年方二十一岁,不仅才华过人,相貌也很英俊——或者确切地说,是“秀美”。
面对田小翠的热情挑逗,美少年县令显然有点吃不消,白皙的脸蛋上微现红晕:“田都尉说笑了……呃,你对案子有什么想法?”
“子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去现场看一看。”
众人再度前往虎园,田小翠着手勘查。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丫头外表看上去不大着调,做起事情来却有板有眼,非常敬业。她仔细耐心地搜索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面,连老虎吃剩下的骨头残肉,也不嫌脏地拿起来细看嗅闻。
“平时小白都是在这里吃东西?”田小翠问。
在太湖石前,有一大摊新鲜的血迹,和好几只兔子和鸡的残骸。残骸上剩有许多肉,血肉模糊,老虎没来得及吃完食物,就主动或被迫离开了园子。
“是的。小白喜欢在外面玩,只睡觉的时候或天气不好才回洞中。”铁定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