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亭不敢多说拜谢退下。闹那么多大,言官一定会拿这个说事。霍东亭真不懂事,在皇上心情不好时还来添堵,袁彬在心里摇了摇头,但他随即又对议事厅里的气氛感到有些异样。
朱瞻基打发走霍东亭和府尹,忽然对袁彬道:“杜郁非的锦衣卫距扬州一天的距离?”
“只有半日的距离,皇上。”袁彬一怔,迟疑道。
朱瞻基微笑道,“你没事吧?”
袁彬跪倒道:“臣无能,让万岁受惊。”
朱瞻基摆手道:“没事,谁能把一切都计算周全呢。你去找杜郁非,让他安排宋明月去京城。这差事要做得小心。”
“臣领旨。”袁彬领命。
“你觉得陈家,该不该处理?”朱瞻基忽然问。
袁彬小心回答道:“陈骏华只是个纨绔,但他私自调动府衙的差官,说明他家也是跋扈惯了。但事情……一件归一件?而且瘦西阁的事,不宜张扬。”
“很好。你这才是谨慎的做法。”朱瞻基笑了笑,示意他退下。
袁彬走到屋外,有些晃神地回头看了眼大门,淡淡的明月正爬上飞檐,府衙里陆续点上灯火。从中午瘦西阁到现在,仿佛做了个险象环生的梦。他仔仔细细将所有发生的事理了一遍,皱着眉头走出府衙。这一路上走,他发现府衙里执勤的已经都是扬州卫所的锦衣卫,所有人如临大敌,这气氛不对。
“杜郁非的锦衣卫距扬州一天的距离?”
“你去找杜郁非,让他安排宋明月去京城。这差事要做得小心。”
可是皇上应该知道杜哥今夜会在城里的,为何还要这么问?这事我昨夜跟他禀报过,袁彬想到此处,顿时冒出一身冷汗。皇上……这……
不知不觉他已走过一个街口,忽然一道黑影将其拦住道:“袁彬,你可知自己失魂落魄这么一路,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击倒你多次?”
“杜哥!”袁彬看清来人是杜郁非大喜过望。
二人到了锦衣卫的秘密联络点,苏月夜已经将此地收拾停当。
杜郁非听了袁彬的介绍,思索片刻道:“你觉得皇上被调包了,在府衙的不是真皇上?但你又没有证据,真是好大的胆子。”
袁彬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对劲,我问了谭诚,我们中午出的事。申时没到万岁被霍东亭救出,但他并不在场。而我是酉时才被放出大牢,为什么隔了一个多时辰?”
“也许是因为事情混乱,一时忘记了你。毕竟你和皇上没有关在一个地方。”杜郁非道。
袁彬道:“但我昨夜和皇上说过,晚上酉时前后,你就会到扬州。所以若谈判不成,我们另想办法。但他显然不记得这事了。”
“他的原话听着的确是记不得这事,但为了这一句话。你就觉得皇上被调包了。”杜郁非慢慢道,“袁彬,就算你的身家性命赌得起,但这是要诛九族的。”
袁彬沉声道:“我知道。但几代皇上都对我袁家恩重如山,我一切都当以他安危为重。杜哥,你信我吗?”
杜郁非笑道:“我去见一次皇上,回来再说。”
“若确准我的判断呢?”袁彬追问。
杜郁非冷笑道:“那就豁出我们的命去,也要将皇上救出来。这次的事,若出问题定是出在扬州卫所,苏姐儿,你把扬州卫所的资料准备好。然后,我还要陈家以及宋明月和高枫的资料。”
苏月夜道:“好的。但我觉得,见皇上前我们要考虑一下到时说点什么。”
朱瞻基晚上在府尹的陪同下,前往瘦西湖赏月。整个瘦西湖因天子驾到变得火树银花,数百条花船出动,比过年灯会还要热闹。
杜郁非觐见皇上前,必须通过谭诚和庞元,这二人显然都没觉得皇上有何异样。根据杜郁非对此二人的了解,造反耍阴谋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朱瞻基之所以到哪里都带着此二人,一是他们手底下有真功夫,二则是他们在太子府时就是贴身护卫,性格简单不爱惹事。其实说起来,皇家爱用的都是这样的人,真要能到杜郁非这种程度,是不可能在大内当差的。
苏月夜给杜郁非拟了三个条陈,都是只有朱瞻基本人清楚,而外人只知道一部分的事。但是杜郁非并没有机会问这些问题,他到了花船上拜见了皇上后,就被要求陪着一起看府衙准备的莺歌燕舞,并被告知今夜不谈国事。
皇上应对其他人时,和平日里并无不同,杜郁非坐的位子距离龙椅较远,也无法看出对方面容有无破绽。过了些时候,当皇帝听说他还没去办宋明月的事时,遂让他马上离席去办。杜郁非在躬身退出前,抓住机会问道:“山东发来消息,说皇上您让找的那个盆子已经找到了。下边问是送来您手里,还是发回京城。”
“是天宝盆还是天青罐?”朱瞻基喜问。
“天青罐。”杜郁非回答。
“速速送来给朕。”朱瞻基笑道,“告诉他们这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