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斯本无心观瞧,但当木桶被掀开后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顺着巷风飘来。黎斯眼中一亮,纵身跳入雨巷,大踏步走到了光膀大汉身旁:“兄弟且慢,请问桶里有什么东西?”
光膀大汉不耐烦地说:“闲事少管,滚一边去。”
大汉随手一推黎斯,按他的思路一推之下肯定摔黎斯个四脚蛤蟆朝天,可谁知他仿佛推到一块屹立的山石上,对方纹丝未动,反倒震得自己手掌发麻。
光膀大汉一怔,惊恐地望向黎斯。
黎斯不卑不亢再问一次:“请问桶里有什么东西?”
光膀大汉不敢再动手,老老实实地回答:“里面是……是猪油。”
“猪油。”黎斯嘴角上扬一个角度,“原来如此。”
大雨越发滂沱,金犀南城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中,一个曼妙女子撑着荷叶伞款款步入院中一隅的华亭。随手将荷叶伞顺势一转,豆大的雨珠宛如银弹飞射,分散各角。
荷叶伞下的女子面容姣好,尤其一双柳眉深情动人,只是此时此景却蒙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惶然。女子望着雨幕,轻启朱贝说:“一十五年了,那一晚的噩梦依旧历历在目,是否真的无法摆脱。”
女子凄凄凉叹息,华亭后的黑暗里却突兀传来冷笑。
“一十五年了,噩梦是该了了。”
女子仓促回身,一个摇曳在黑暗里的影子慢入华亭,手里举着一柄刺眼刀锋。女子短声惊叫,半轮割裂黑夜的刀光奔落眼前,紧接着一双粗糙寒冷的手扼住原本优雅的蝤蛴项,一点点加力,女子视线逐渐模糊……直至面前人的样貌融进视线的刹那,她似要张口说话,却无法开口。有口难言!
黑影将嘴贴近女子的耳边,喃呢短语,似在问说。女子面露骇然,总是摇头。
男子冷笑两声,猝下死力。
夜光荏苒,他放下死去的女子。举起遗落的荷叶伞缓缓走到水榭外侧,池水被银雨击落得坑坑点点,一时圆满又瞬间散开,而在聚合之间返照出他的身形,一袭黑衣少年郎。但那眼角凝聚的神情却又是同少年完全不相配的一种莫大仇恨,宛如幽冥中的死灵,卷带无尽滔天的杀意。
他站立半晌,倏然挥手,将荷叶伞扔进了池水里。
第二章 女儿胭脂香
第二日辰时,黎斯跟白珍珠、吴闻谈及菜市收获。黎斯指敲桌面道:“我问了问那个老兄才知桶里都是猪油,而且是病死猪榨炼出的毒臭猪油。”
白珍珠嗤之以鼻道:“不要说了,想想就恶心。竟然还有人吃臭油炒出来的菜,真受不了。”
黎斯笑笑,转而道:“臭不臭不是重点,重点是胡海身上也有病死猪榨出的猪油气味。”
“太奇怪了!胡海好歹算金犀首富,不可能喜欢吃臭猪油吧。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气味。”吴闻依据推论。
“凶手到底是谁哩?”白珍珠吐了吐舌头说。
“猪油……”黎斯喃喃重复半句。从门外倏地闯进一个人,正是金犀县衙冯捕头。冯捕头满脸大汗地说:“黎,黎大人,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白珍珠好奇地问。
“死人……被剖了肚子的死人。”
这座绿瓦红墙、气派堂皇的大宅院因为连绵阴雨而渲染上了一股湿白色,金犀县令在门前台阶上背手踱步,等瞧见黎斯来了,忙走下台阶说:“黎大人,你可来了。”
黎斯颔首。
黄有道引黎斯进入宅府一个雅致的院落,水榭亭台、流水假石样样俱全,在东角华亭内横着一具死尸。死尸乃一位三十余岁的风韵女子,怒睁双目瞳孔盈血,仿佛对身死有着强烈的不甘不愿。她双手交叉胸前,脖颈大块淤黑。腹部有一个被剖开的血洞,肚肠血肉跟死去的胡海一般被搅得七零八落,令人作呕。
柔美白皙的面庞相连着被挖裂的肉洞残尸,遍地殷红,就如一幅极具冲击感的妖艳画卷,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目眩神迷,云里雾中。
黎斯不想在原地细细检尸,嘱咐黄有道速将尸体运回黑屋子。
黄有道惋惜道:“这惨死的娘子名叫刘凤儿,她也是金犀县里数一数二的殷商,拥有三家胭脂楼和两家绸缎庄。刘凤儿才貌双绝,虽未云嫁但也洁身自爱,从未有过杂七杂八的绯闻。没想到今日初醒,就听人念说刘凤儿惨死的凶案,忙不迭赶来却只见到血肉横飞的惨状,着实可怜。”
“黄县令仁慈宽厚之心,黎斯钦佩。但杀害胡、刘的显然是同一个凶手。凶手不仅手段毒辣,而且存有明确的报复心理,杀人后又将死者剖腹扯肠搅了个天翻地覆。”黎斯默顿一下,“这些绝非一般仇怨可以做得出来,只能是深仇大恨。”
“这深仇大恨与胡、刘两人俱都有关。”
黎斯所言入情入案,黄有道频频点头,而后黎斯诚挚说:“故请黄县令派人详查胡、刘二人有无相同的仇敌,再打探其二人之间有没有隐秘的纠葛。”
黄有道诺诺应下,即刻让冯捕头去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