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妇女吹个呼哨:“嘿怎么样,你打什么主意?我可告诉你,那娘们儿可是练拳击的,有正经活计,在大公司上班。”
“看来是为了省钱。”
“打从她还吃棒棒糖时就住这儿了,我说你看这屋怎么样?”
“挺好,挺安静。”
那黑人妇女又说:“我可得和你老实交代,那娘们儿马上要结婚搬走了,下回住进来的还不知道是哪路人,哥们儿你可想清楚了。”
柳回春一愣:“她要结婚了?”
“我说你到底是来租房子的还是来把妹的?”
柳回春大手一挥:“租啊,租!今晚我就住下,定金怎么算?”
黑人妇女眨巴眨巴眼睛,从客厅地上捡了个抱枕扔给柳回春:“先交三个月租金,可别说我刻薄,这枕头归你了,浴室早上五点到六点归你,晚上八点到九点归你,不准带人回来,三餐自理。”
柳回春又看看这房间,地方小得可怜,还不如一间储物间,没窗也没床,地毯上一团黑一团黄,好似经历过火灾,周围一股怪味,那抱枕上也有股味道,好像是芝士,闻久了只觉得一阵阵反胃。他手伸进风衣里,掏出一把现金:“行,成交。”
黑人妇女收了他的钱就推着他进屋,声称要看电视还要多加钱,柳回春身上实在没现金了,只好抱着臭烘烘的抱枕一个人窝在隔间。他想听些隔壁珍妮弗的动静,可珍妮弗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他开始想象——作为一个侦探你必须具有一些想象力,不是吗?
他想象此刻的珍妮弗在做什么,她大概还在工作,还在给客户打越洋电话——要知道他们的体育用品可是远销海内外的,或者在发邮件,那杰克呢?是不是他们俩有相邻的办公区,下班后她会不会吃一顿,还是直接回家,穿过拥挤的人潮,被一两个少年人跟踪,她会不理他们还是吓跑他们?杰克会送她到楼下吗?
杰克爱她吗?
甄玛丽说杰克是个花花公子,那就假设杰克不爱她吧,或许杰克只是沉迷偷情的刺激。那珍妮弗呢?她爱杰克吗?她一定知道杰克已经订婚,那她此刻还在与他纠缠,或许是真爱吧。那如果不爱……她又为何还要与杰克在一起?
柳回春并不排除珍妮弗为了钱财接近杰克的可能,从小在贫民区长大的珍妮弗和开着高级轿车,住在高级社区的杰克,这个女孩儿或许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柳回春在心里默默盘算珍妮弗和杰克之间的种种可能,想象他们的相识,他们的交往,他们在工作时的一个眼神交汇,这些幻想画面突然让他焦躁了起来,他靠在墙边点了根烟。
柳回春失眠了,他找不到睡觉的理由,他的大脑一刻都不肯停歇地在运转着,他莫名亢奋,手心不停出汗。或许是尼古丁在作祟,他觉得在这儿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此时屋里所有人都已经睡下,柳回春毫不犹豫地溜了出去,他再次来到珍妮弗的家门前,徘徊许久后他去到了对面的大楼,他撬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锁,索性房子是空的,他摸黑进去,来到窗前,他心中的躁动陡然被眼前所见抚平——他看到了珍妮弗,金色头发,穿丝绸睡衣的珍妮弗。
这扇窗户,这个位置,恰好对着珍妮弗的卧室。
柳回春搓了搓手,从口袋里拿出个望远镜,这会儿珍妮弗还没睡下,她坐在床上好像在看电视。她的床上放了许多东西,有爆米花、薯片,床头柜上还有小半杯红酒,她喝酒吃薯片,过了阵,她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了放在膝盖上。她有些分心了,看一眼电视又看一眼电脑,但很快她已经完全不看电视了,她一直往电脑屏幕前凑,越看越近,越看神情越紧张,不知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什么,吓得她手一挥打翻了红酒,她赶紧跳下床收拾,她似乎很激动,手忙脚乱地去浴室拿了毛巾出来,在地上擦抹了好一阵,她突然抬起了头。她的金发垂在脸颊边上,她有双蓝色的眼睛,干净、纯粹,近乎冰冷,这双眼睛,此时此刻,牢牢盯住了柳回春。
柳回春心里一咯噔,随即安慰自己:“她只是在看外面,她不会知道我在这里,不会知道我拿望远镜看着她,她不可能意识到。”
可这自我安慰的话还没对自己说完,他就发现了极其不对劲的地方。他看到了珍妮弗的电脑屏幕——那台被她歪歪斜斜放在床上的手提电脑的屏幕,柳回春不断调整望远镜的焦距,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渐渐清晰,那分明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正拿着望远镜在窥看窗外的什么。这男人穿着风衣,脚边还靠着把雨伞。
柳回春屏住了呼吸,他立即收起望远镜,此时珍妮弗也猛地拉上了窗帘,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柳回春不得不立即离开了这幢公寓楼。他走得匆忙,一路低着头,拿着雨伞,头也不回地回了唐人街,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
珍妮弗电脑屏幕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那件风衣,那把雨伞,他的风衣,他的伞,他不会认错。
还有那个姿势,那个位置,屏幕一角窥看到的珍妮弗的卧室。那个人就是他!
那间房间里有监视器?是谁布置的?谁干的?那个人知道他会出现在这个房间?还是监视器在等待别人……难道有人知道珍妮弗有个痴迷于她的跟踪狂,于是就放置了这个监视器等待这个跟踪狂偷窥珍妮弗的时候,将他拍下,将他的样子传送给珍妮弗?
那么这个跟踪狂是谁,这个放置监视器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