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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沃洛嘉和小沃洛嘉(29)

时间:2022-10-3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契诃夫 点击:
  “难道我们今天不再见面了?”
 
  “看来时候已经晚了。不过,也随您。”
 
  “告诉我,您到哪儿去了?”我跟着她走进她的房间,问道。
 
  “哪儿吗?到蒙特卡洛③去了,”她从衣袋里取出十枚金币说。“瞧,我的先生。我赢了。我玩轮盘赌来着。”
 
  “哎,您不会去赌钱的。”
 
  “为什么不会?明天我还要去呢。”
 
  我想象她怎样带着难看的病容,由于怀孕而用力勒紧腰身,站在赌桌旁边,夹在妓女和那些见着黄金如同苍蝇见着蜜糖一样的昏聩的老太婆中间。我想起,不知什么缘故,她是瞒着我到蒙特卡洛去的。……“我不相信您的话,”有一天我说。“您不会到那儿去的。”
 
  “不必担心。我不会输很多钱。”
 
  “问题不在输钱上,”我烦恼地说。“难道您在那儿赌钱,就没有想到黄金的亮光、所有那些老老少少的女人、赌场的庄家、那种排场,统统是对工人的劳动,对辛苦的血汗的卑鄙可恶的嘲弄吗?”
 
  “要是不赌钱的话,那在这儿有什么事可干呢?”她问。
 
  “至于工人的劳动啦,辛苦的血汗啦,这些漂亮话您不妨留到别的时候再讲。不过现在,既然您讲开了头,那就请您容许我继续谈下去。请您容许我直截了当地提出一个问题:我在这儿有什么事可干,我该干什么呢?”
 
  “该干什么?”我耸耸肩膀,说。“这个问题一下子是答不出来的。”
 
  “我请求您凭良心回答我,符拉季米尔·伊凡内奇,”她说,面有愠色。“既然我决心对您提出这个问题,那就不是为了听您说些陈词滥调。我问您,”她接着说,用手心拍着桌面,仿佛在打拍子似的,“我在这儿应该干些什么?不仅是在这儿,在尼斯,而是在任何地方。”
 
  我没说话,从窗口望着海洋。我的心跳得厉害。
 
  “符拉季米尔·伊凡内奇,”她轻声说,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很费力。“符拉季米尔·伊凡内奇,如果您自己不相信那个事业,如果您不再想干那个事业,那为什么……为什么您把我从彼得堡拉出来?为什么您对我作出诺言?为什么您在我的心里挑起疯魔般的希望?您的信念已经改变,您变成另一个人了,谁也不会因此来责难您,信念不是永远能够由我们自己作主的,可是……可是,符拉季米尔·伊凡内奇,看在上帝份上,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做假?”她走到我跟前,轻声说下去。“这些月以来我一直诉说我的梦想,讲了许多昏话,热中于我的计划,按照新的方式改造我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您不把真情告诉我,却沉默不语,或者讲些故事来鼓励我,装出支持我的样儿?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呢?”
 
  “要我承认自己的信念崩溃,那是困难的,”我说,转过身来,可是眼睛没有瞧她。“是的,我没有信念,厌倦,灰心了。……要说实话是困难的,困难得很,我就沉默了。求上帝不要让别人经历我经历过的事才好。”
 
  我觉得马上要哭出来了,就停住嘴。
 
  “符拉季米尔·伊凡内奇,”她说,抓住我的两只手。“您经历过很多事,受过很多苦,您知道的比我多。请您认真地想一下,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请您教导我。如果您自己已经没有力量往前走,也没有力量带着别人一块儿走,那么请您至少向我指出,我该到哪儿去。您会同意,我毕竟是个有思想有感情的活人。处在糊里糊涂的局面里,……扮演一种荒唐的角色,……在我是痛苦的。我不想责备您,也不想怪罪您,而只是要求您。”
 
  茶端来了。
 
  “嗯,怎么样?”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递给我一杯茶,问道。“您要对我说些什么呢?”
 
  “亮光可不止从这个窗子里望到的那么一点点,”我回答说。“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呢,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
 
  “那就请您对我指点一下他们在哪儿,”她急忙说。“我要求您的也就是这一点。”
 
  “我还有话要说,”我接着说。“为思想服务可以不止通过一种途径。如果一个人犯了错误,对某种思想丧失了信心,那他可以另找一种。思想的世界是广阔天垠的。”
 
  “思想的世界!”她拖长声音说,讥诮地瞧着我的脸。“那我们还是不谈的好。……谈这些有什么用?……”她脸红了。
 
  “思想的世界!”她又说一遍,把食巾往旁边一丢,脸上现出愤慨和厌弃的神情。“我明白,所有您那些美妙的思想都归结到不可避免而且不可缺少的一点:我得做您的情妇。您所需要的无非就是这一点。光有思想而不做最正直而且最有思想的人的情妇,那就等于不了解思想。必须从这儿开始,……那就是说,从做情妇开始,别的也就迎刃而解了。”
 
  “您发脾气了,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我说。
 
  “不,我是诚恳的!”她喘吁吁地嚷道。“我是诚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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