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突然蹙眉松手一声痛呼,似乎被帕子里什么东西给戳到了。
丁当一声脆响,帕子里掉出枚细长的东西,险些落进池塘,被清桐机灵地用脚踏住。
“呀……好险……”颖儿轻轻吁了口气,弯腰从清桐脚下将它抽出,就着月光使劲擦了擦。
褪去污泥后,这东西在月光下闪烁出一道墨蓝色的光,原来是枚柳叶簪子,也不知用什么铸成,纤细精巧,薄得近乎透明,握在绢布中煞是好看。
“好漂亮的簪子……”
颖儿闻言望向清桐,摇摇头:“娘子说它是把匕首呢。”
“匕首?你家娘子给你匕首做什么?”
“不是给颖儿,是放在颖儿处保管的,因为它是见到那位无名氏的重要东西呢。公子应还记得,昨日我家娘子说那个告知她阎先生近日在苏州的人吧?就是他了,只是从未听他提及过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家娘子便唤他无名氏。”
“原来如此……但你家娘子既然同他碰过面,怎的会从没见过他?”
“娘子说,她是夜里见到他的,但他全身黑漆漆的,好似个鬼一样……”
清桐笑了笑:“我有些好奇,凭这把匕首便能再次见到那位无名氏么?”
“颖儿也觉得奇怪。不过,现在能不能见到他已不要紧。娘子说,只有阎先生答应了制作皮影的要求,我家娘子才能用这匕首将他请出来,但如今,阎先生既不能帮到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也已遇害,再见到那人又有何用……”说到这里鼻头一红,她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吚吚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片刻身后树丛中哗哗一阵响,紧跟着数条身影自里头走出,见到颖儿,立即朝她一指:“柳月容的丫环蔡颖儿是么?”
“是的官老爷……”一见到来者身上的公服,颖儿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李大人要问你话,赶紧跟我们走。”
“是……”
十五.
被带走前,那丫环还不忘频频回头嘱托清桐:“公子千万要请阎先生为我家娘子做主啊!千万要记得啊!”
许是被突然出现的校尉吓慌了神,颖儿丝毫没察觉到那把匕首掉在了地上,清桐却留意到了,她悄悄拾起了那把匕首塞进袖里,随后跟着他们一同进入楼内。
她知晓周怀玉一定不会让李元英轻易提她问话。
一旦问了,必能看出她女子之身,而一旦看出,势必会引出越来越多的问题。这是周怀玉所不愿见到的,毕竟他俩之间牵扯着太多过往的东西。
之后果然如她所料,未等被带去李元英处,她就被周怀玉以“过客所言无法列入实证”简单一句话,轻易放走。
虽然离了官府临时所设的审问地,她却并没有立即离开隐芳楼,而是躲在僻静处,待到官差的走动巡查不那么频繁时,偷偷溜上了隐芳楼的最高层,进入了柳芙蓉的住处芙蓉阁。
夜里的芙蓉阁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它们随着游移在屋内的风无声涌动,让那口包裹在红绸下的衣橱像压在一层血泊里。
边思忖,清桐边用手中那把匕首小心撩开红绸,仔细看了看衣橱下的脚,果然那四只脚被人刻意清理过,显得格外干净。
为什么要特意清理这四只脚?四脚之上的橱身残留着不少斑驳血迹,若有心要清理,何不将它们一并擦个干净?清桐索性俯下身,贴在地板上朝那四只脚望了过去,片刻后,终于被她窥见一丝端倪。
这口橱被移动过,它的沉重令它脚下的地板被磨出一些极其细微却很难清除掉的痕迹。
为什么要移动?为什么要擦去移动的痕迹?它原先又是立在什么位置的?
种种疑问闪念而过,清桐霍地坐起身,抬头对着四周慢慢扫了一眼。
真奇怪,她完全看不出其他任何地方有摆放过这口橱的迹象。
唯一估摸出的是,这口橱原先摆放的位置应该同现在离得不太远,并且是个很少会被人特意留心的所在,否则,窦香玉发现柳芙蓉的尸体时不会完全觉察不出来。
到底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将衣橱移开呢……
想到这儿,忽觉有些头痛起来,她咬了咬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将它往自己发髻上插去。
因为昨日柳月容的一句话,清桐才悄悄来到芙蓉阁——她说,那身上佩戴芙蓉地藏之人,是在芙蓉阁内同她相见的。
却没想到那佩戴着芙蓉地藏的人,手里还有这支匕首。
若不是从颖儿手中再次见到它,她或许已经快要将它忘记了。为什么自己的匕首竟会在那个无名氏手里?
因此,她一定要来此地走上一遭。
谁知这一来,却被她无意间瞧出了这些东西。
但瞧出又能怎样呢,柳氏姐妹尸身双双具已毁坏,即便有心想帮,也帮不了什么,不如如阎先生所说,由着那些官府去折腾的好。正想到这儿,忽觉身后有风声轻轻一响,随即那扇原本关拢着的房门吱呀一声,径自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