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许多小小的白手一齐举起来,闪闪地好像白蝴蝶。
这以后,是出去休息。在走出食堂以前,大家照例各取挂在壁间的小食盒。一
等走出食堂,就四方散开,各从盒中把面包呀、牛油小块呀、煮熟的蛋呀、小苹果
呀、熟豌豆呀、鸡肉呀取出。一霎时,庭间到处都是面包屑,像给小鸟喂饵似的。
他们有种种可笑的吃法:有的像兔、猫或鼠样地嚼尝或吸着,有的把饭涂抹在胸间,
有的用小拳把牛油捏糊了,像乳汁似的滴在袖子里,自己仍不觉得。还有许多小孩
把衔着苹果或面包的小孩像狗似的追赶着。又有三个小孩用草茎在蛋壳中挖掘,说
要发掘宝贝哩。后来把蛋的一半倾在地上,再一粒粒地抬起,好像拾珍珠似的。小
孩之中,只要有一人拿着什么好东西,大家就把他围住了。窥探他的食盒。一个拿
着糖的小孩旁边,围着二十多个人,并在卿卿我我地说个不休;有的要地抹些在自
己的面包上,也有只求用指去尝一点的。
母亲走到庭里,一个个地去抚摸他们。于是大家就围集在母亲身旁,要求接吻,
都像望三层楼似的把头仰了,目中呀呀做声,情形似在索乳。有想将已吃过的橘子
送与母亲的,有剥了小面包的皮给母亲的。一个女孩拿了一片树叶来,另外一个很
郑重地把食指伸到母亲前面,原来指上有一个小得不十分看得出的病,据说是昨晚
在烛上烫伤的。又有拿了小虫呀、破的软木塞子呀、衬衫的纽扣呀、小花呀等类的
东西,很郑重地来给母亲看。一个头上缚着绷带的小孩,说有话对母亲说,不知说
了些什么。还有一个请母亲伏倒头去,把口附着母亲的耳朵,轻轻地说“我的父亲
是做刷帚的哩。”
事件这里那里地发生,先生们走来走去照料他们。有因解不开手帕的结子哭的,
有两人因了夺半个苹果相闹的,有和椅子一起翻倒了爬不起来而哭着的。
将回来的时候,母亲把他们里面的三四个各抱了一会儿。干是大家就从四面集
来,脸上满涂了蛋黄或是橘子汁,围着求抱。一个拉牢了母亲的手,一个拉牢了母
亲的指头,说要看指上的戒指。还有来扳表链的,扭头发的。
“当心被他们弄破衣服!”先生说。
可是,母亲毫不管衣服的损坏,将他们拉近了接吻、他们越加集拢来了,在身
旁的张了手想爬上身去,在远一点的挣扎着挤近来并且齐声叫喊:
“再会!再会!”
母亲终于逃出了庭间了。小孩们追到栅栏旁,脸挡住了栅缝,把小手伸出,纷
纷地递出面包呀、苹果片呀、牛油块呀等东西来。一齐叫说:
“再会,再会!明天再来,再请过来!”
母亲又去摸他们花朵似的小手,到了街上的时候,身上已染病了面包屑及许多
油迹,衣服也皱得不成样子了。她手里握满了花,眼睛闪着泪光,仍很快活。耳中
远远地还听见鸟叫似的声音:
“再会!再会!再请过来!夫人!”
体操 五日
连日都是好天气,我们停止了室内体操,在校庭中做器械体操。
昨天,卡隆到校长室里去的时候,耐利的母亲——那个着黑衣服的白色的妇人
——也在那里。要想请求免除耐利的器械体操。她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抚着儿子
的头说:
“因为这孩子是不能做那样的事的。”
耐利却似乎以不加入器械体操为可耻,不肯承认这话。他说:
“母亲!不要紧,我能够的。”
母亲怜悯地默视着儿子,过了一会儿,踌躇地说:“恐怕别人……”话未说完
就止住了。大概她想说,“恐怕别人嘲弄你,很不放心。”
耐利拦住话头说:“他们不会怎么的,——并且有卡隆在一处呢!只要有卡隆
在,谁都不会笑我的。”
耐利到底加入器械体操了。那个曾在格里波底将军部下的颈上有伤痕的先生,
领我们到那有垂直柱的地方。今天要攀到柱的顶上,在顶上的平台上直立。代洛西
与可莱谛都猴子似的上去了。没来可西也敏捷地登上了,他那到膝的长上衣有些妨
碍,他却毫不为意,竟上去了。大家都想笑他,他只反复地说他那平日的口头禅:
“对不住,对不住!”斯带地上去的时候,脸红得像火鸡,咬紧嘴唇,一口气登上。
诺琵斯立在平台上,像帝王似的骄傲顾盼着。华梯尼着了新制的有水色条纹的运动
服,可是中途却溜下来了两次。
为要想攀登容易些,大家手里擦着树胶。预备了树胶来卖的不用说是那商人卡
洛斐了。他把树胶弄成了粉,装入纸袋,每袋卖一铜圆,赚得许多钱。
轮到卡隆了。他若无其事地一边口里嚼着面包,一边轻捷地攀登。我想,他即
使再带了一个人,也可以上去的。他真有小牛样的力气呢。
卡隆的后面就是耐利。他用瘦削的手臂抱住直柱的时候,许多人都笑了起来。
卡隆把粗壮的手叉在胸前,向笑的人盯视,气势汹汹地好像在说:“当心挨打!”
大家都止了笑。耐利开始向上爬,几乎拼了命,颜色发紫了,呼吸急促了,汗雨也
似的从额上流下。先生说:“下来吧。”他仍不下退,无论如何想挣扎上去。我很
替他担心,怕他中途坠落。啊!如果我成了耐利样的人,将会怎样呢?母亲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