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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愿(5)

时间:2022-11-1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你怎么在这里?”瓦西里·安东诺夫粗鲁地大声问道,他站在离开我较远的地方,在此之前他对我总是以“您”相称,而且彬彬有礼。

    我困惑地看了看他,仍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了,已经隐约地猜想到,正在发生某种非常事件。

    “可不是吗,你怎么站在这里?回牢房去吧,”一个年轻人说道,他是军人,我和他素不相识,小伙子和善而文静。“这不关你的事。”

    “这不是在排队吗,”我回答说,“我以为要点名了。”

    “瞧,他也爬出来了。”有人大声叫道。

    “鼻子真灵。”另一个人说。

    “这些苍蝇拍子!”第三个人以无法形容的蔑视态度说道。这个新绰号引起了一阵哄然大笑。

    “他在伙房里是受到关照的。”又有人加了一句。

    “他们到哪里都是天堂。这里是服苦役的地方,他们吃的却是白面包,还要买乳猪。你是吃自备餐的;何苦往这儿钻呢。”

    “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库利科夫从容自若地来到我跟前说道,他抓起我的手,把我带出了队列。

    他自己脸色苍白,一双黑眼睛闪着怒火,牙齿紧咬下唇。他不能平静地等候少校。顺便说说:我非常喜欢看着处于类似场合的库利科夫,也就是处于所有可以让他表现自己的场合。他太装腔作势了,不过也办实事。我觉得,他即使在走向刑场时也会带着一种优雅而雄赳赳的神气。现在,当所有人都对我称“你”并出言不逊的时候,看来他故意对我加倍地注重礼貌,与此同时,他的话似乎特别果断,甚至表现出不容置辩的高傲。

    “我们在这里有自己的事情,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您在这里是无事可做的。您走吧,到哪里去等一等……瞧,你们的人都在伙房,您就到那里去吧。”

    “到第九根木桩那儿去吧,没脚后跟的安季普卡就住在那里!”有人接茬道。

    我向伙房望去,透过稍微打开的窗户果然看到了那几个波兰人;不过,除了他们,我觉得那里好像人很多。我困惑地朝伙房走去。我身后响起了笑声、骂声和跺脚声(苦役犯用后者代替喝倒彩的嘘声)。

    “他不高兴了!……噢,噢,噢!滚吧!……”

    在此之前,我在监狱里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侮辱,这一次使我很难受。可我赶上了这样的时刻。我在伙房的过道里碰到了托-夫斯基,他出身贵族,是一个坚强宽厚的年轻人,没有受过很多教育,却非常敬爱Б。苦役犯都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有些喜爱他。他勇敢、刚毅而又强健,这似乎在他的一举一动中都能表现出来。

    “您怎么了,戈梁奇科夫,快到这里来!”

    “那里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在请愿,难道您不知道?当然,他们是不会成功的:谁会相信苦役犯的话呢?要开始调查主谋了,要是我们在那里,不言而喻,造反的罪名首先就会落在我们头上。您想想吧,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们只是挨一顿鞭子,而我们却要受到审判。少校敌视我们这些人,很高兴能陷害我们。他一定会归罪于我们而为自己开脱。”

    “苦役犯也会出卖我们。”我们走进伙房时,米-茨基补了一句。

    “放心吧,他们是不会发善心的!”托-夫斯基应声说道。

    伙房里除贵族之外,还有很多人,总共约有三十人。他们都留了下来,不想参加请愿,——有的出于胆怯,有的因为坚信任何请愿都无济于事。阿基姆·阿基梅奇也在这里,他是任何扰乱正常工作和良好品行的请愿的顽固不化的天敌。他保持沉默,非常安心地等待着事件的结果,一点也不为结局而感到担心,恰恰相反,对秩序和长官意志的必然胜利是充满信心的。伊赛·福米奇也在这里,他深感困惑,垂头丧气,贪婪而胆怯地倾听着我们的谈话。他是惴惴不安哪。监狱里所有的波兰平民都在这里,他们也站在贵族一边。有几个是胆怯的俄罗斯人,总是保持沉默,因为饱受折磨而神情呆滞。他们没有勇气跟着别人出去请愿,忧心忡忡地想等着看事情会怎样了结。最后,还有几个阴沉而总是神情冷峻的囚犯,他们并非胆小怕事之辈。他们留下来是因为固执而厌烦地确信,这一切都是胡闹,除了倒霉,不会有任何别的结果。不过,我觉得,现在他们毕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看上去不是十分自信。他们虽然明白,他们对请愿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而且后来也得到了证实,但毕竟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脱离群体的叛徒,仿佛把伙伴们出卖给了少校教官似的。出现在这里的还有约尔金,就是那个有心计的西伯利亚庄稼汉,他因为造假币而入狱,还抢走了库利科夫的兽医业务。来自斯塔罗杜布旧教徒区的那个小老头也在这儿。厨娘们一个不少地都留在伙房里,大概他们以为,他们也是管理人员的一部分,因而他们出去反对当局是不成体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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