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听过他讲话,那,自然就算认识喽,因为您就是您!您对他有什么看法?请原谅我冒昧询问,但是我需要知道您的意见。正是您对他有什么看法?正是您本人的意见,对我是必不可少的。”
“您对我的要求太高了。我觉得,此人能对自己提出很高的要求,或许,也能做到,——但是他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此话有理,此话十分有理,这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但是,这是个清白的人吗?请问,您对他皈依天主教有何看法?不过,我忘了,也许,您不知道这事……”
如果我不是这么激动,不用说,我就不会对一个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的人,这么没来由地,像开机关枪似的,提出这么一连串问题了。我感到奇怪,瓦辛似乎并不介意我的疯狂!
“关于此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是我不知道这在多大程度上是可信的。”他依然平静地和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毫无可信之处!关于他的种种传说,全不是真的!难道您以为他会信仰上帝吗?”
“正如您刚才所说,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而非常骄傲的人中的许多人,是喜欢信仰上帝的,尤其是那些有点儿恃才傲物的人。许多强有力的人,似乎都有一种自然的需要——找一个人或者找一样什么东西,然后对他或它顶礼膜拜。强有力的人有时候会对自己的强有力感到受不了。”
“我说,这话可能非常正确!”我又叫起来。“不过我想弄明白……”
“这里的原因是清楚的:他们为了不崇拜世人,于是选择了上帝,——不用说,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搞的:崇拜上帝仿佛不那么辱没身份似的。他们当中常常会出现一些非常热烈地信奉上帝的人——说得更准确些,他们是一些热烈地希望信仰的人;但是他们却把愿望当成了真正的信仰。这样的人中,到头来,尤其常常会出现一些大失所望的人。关于韦尔西洛夫先生,我想,他身上有一些非常真诚的性格特点。总的说,他使我很感兴趣。”
“瓦辛!”我叫道,“你使我太高兴了。我倒不是惊叹您的智慧,我惊叹的是,您是一个如此纯洁和远比我高明的人,怎么能如此朴实、如此客气地跟我平起平坐和跟我说话呢,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瓦辛微微一笑。
“您对我过奖了,而刚才发生的事仅仅是因为您太喜欢进行抽象的谈话了。您大概在此以前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吧。”
“我沉默了三年,我想一吐为快,也准备了三年……不用说,您不可能把我看做是傻瓜,因为您自己非常聪明,虽说不可能比我的表现更愚蠢的了,但是您却可能把我看做小人!”
“小人?”
“对,毫无疑问!请告诉我,当我说我是韦尔西洛夫的私生子……而且还夸耀我是家奴之子的时候,您没有私下里看不起我吗?”
“您太折磨您自己了。如果您觉得这样说不好,下次不这样说,不就得了;来日方长嘛,您还有五十年好活哩。”
“噢,我知道,在与别人相处时,我应当尽可能少说话。在所有的坏毛病中,最卑鄙无耻的毛病是挂在人家的脖子上,——无端邀宠;方才,我已对他们说过这话,而现在我又想挂到您脖子上了!要知道,二者有区别,是不是?如果您明白这区别,如果您能够明白,那我就该祝福这一时刻了!”
瓦辛又微笑了一下。
“如果您愿意,可以常来找我,”他说。“我现在有工作,很忙,但是您来,我会很高兴的。”
“我方才从您的相貌上看出来,您这人坚强有余,但不爱与人接触。”
“这很可能是对的。我认识令妹利扎韦塔·马卡罗芙娜,去年,在卢加……克拉夫特停下来,似乎在等您;他要拐弯了。”
我紧紧握了握瓦辛的手,追上了克拉夫特,当我同瓦辛说话的时候,他一直走在前头。我们俩默默地走到他的住处;我还不想,也不能同他说话。克拉夫特性格中一个最大特点就是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