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点最重要,”我打断道,“正因为这点,韦尔西洛夫将处于一种走投无路的绝境。”
“然而,他也可以把这文件毁掉呀,这样一来,他可以使自己避免任何危险。”
“您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根据认为他会这么认为呢,克拉夫特?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也正因为这点,我才来拜访足下!”
“我想,任何人换了是他,都会这么做的。”
“您也会这么做吗?”
“因为我没有接受遗产,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那好,”我说,把信塞进了口袋。“这事现在就算暂时了了。克拉夫特,请听我说,我敢向您保证,玛丽亚·伊万诺芙娜曾经向我透露过许多事,她告诉我,您,而且只有您一个人,可以把一年半以前,发生在埃姆斯的韦尔西洛夫同阿赫马科娃夫妇间的事告诉我。我一直在等您,就像等太阳会把一切照亮似的在等您。您不知道我的处境,克拉夫特。我求您了,请您把全部真相告诉我。我正需要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而现在——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知道这点!”
“我奇怪的是玛丽亚·伊万诺芙娜自己怎么没把所有的事全告诉您;她从已故的安德罗尼科夫那儿可能全都听说了嘛,不用说,她听说了,而且知道得也许比我还多。”
“安德罗尼科夫自己也弄不清这事,玛丽亚·伊万诺芙娜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似乎,谁也搞不清这事的缘由。这事恐怕连魔鬼都会跑断腿的!可是我知道,您当时自己也在埃姆斯……”
“我也没有全碰到,但是,只要是我知道的,行啊,我会很乐意地告诉您的,不过,我能满足您的要求吗?”
四
我就不逐字逐句地引述这段故事了,只简略地说说这事的要点。
一年半以前,韦尔西洛夫通过老公爵索科尔斯基的介绍,成了阿赫马科夫家的好友(当时,他们大家都在国外,在埃姆斯),他首先给阿赫马科夫本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阿赫马科夫是位将军,人还不老,但是却在三年的夫妻生活中,因赌牌而输光了他的妻子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的全部丰厚的陪嫁,而且他由于生活的不知节制,已经中过一次风。中风过后,他苏醒了过来,便去国外疗养,而他之所以住在埃姆斯,则是为了他前妻所生的女儿。她是一位有病的姑娘,年方十七,患有肺病,据称,长得非常漂亮,同时也极好幻想。她没有陪嫁;大家把希望照例都寄托在老公爵身上。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据说是个好心肠的后妈。但是这姑娘不知为什么却不离不弃地特别喜欢韦尔西洛夫。当时他正在宣传一种,用克拉夫特的话来说,“某种狂热的思想”,宣传某种新生活,处在某种“高度的宗教情绪”中(根据别人告诉我的安德罗尼科夫那奇怪的、也许不无嘲笑之意的说法)。但是,有意思的是,他很快就遭到大家的嫌弃。将军甚至有点怕他。克拉夫特完全不否认当时有一种说法,说韦尔西洛夫已经在那位有病的丈夫脑子里塞进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即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暗恋上了小索科尔斯基公爵(他当时已经离开埃姆斯去了巴黎)。但他这话不是开门见山说的,而是,“按照他的老习惯”,用诽谤、归纳,以及各种弯弯绕的办法说的,正如克拉夫特所说,“对此,他是个中老手”。总的说,克拉夫特认为和愿意认为,他更像一个骗子和天生的阴谋家,而不是什么真正充满着某种崇高思想,或者有什么新奇想法的主儿。即使克拉夫特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韦尔西洛夫先是对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有过非常大的影响,但是慢慢地又同她闹翻了,至于这场把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克拉夫特那里也打听不出来,但是他们俩在彼此交好之后又反目成仇,却是大家都予肯定的一种说法。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的有病的继女,显然爱上了韦尔西洛夫,或者发现他身上有什么惊人之处,或者被他的谈吐点燃了心中的火焰,或者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是有目共睹的是,有一段时间,韦尔西洛夫几乎与这姑娘天天在一起。结果有一天这姑娘突然向父亲宣布,她想嫁给韦尔西洛夫。至于这是否真的发生过,大家都这么肯定,——克拉夫特这么说,安德罗尼科夫这么说,连玛丽亚·伊万诺芙娜也这么说,甚至有一天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当着我的面说漏了嘴,也提到过此事。他们还肯定说,非但韦尔西洛夫本人愿意,甚至他还坚决要求与这姑娘成亲,而且还说这是双方都乐意的事,一老一小,老夫少妻,虽然年龄不相称,但却两厢情愿。但是,她父亲却被这想法吓坏了;随着他对他从前非常爱过的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感到越来越厌恶,他几乎崇拜起了自己的女儿,把她视若掌上明珠,尤其在他中风之后。但是出面最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的却是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本人。出现了许许多多秘密的、非常不愉快的家庭冲突、争吵、伤心难过,总之,出现了各种各样糟心的事。做父亲的看到陷入情网、被韦尔西洛夫“弄得神魂颠倒”(克拉夫特语)的女儿始终执迷不悟,终于开始让步了。可是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却愤恨难消地继续表示反对。就在这时开始了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的猫腻。然而,因此也就出现了克拉夫特根据已知材料做的直接猜测,但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