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许我的话使您不高兴,因为我提到……”
拉特米洛夫踌躇了。
“提到什么?”伊琳娜疑问地重复了一遍,“嗳,请别来讽刺,快点说。我疲倦了,想睡觉。”她从桌上拿起蜡烛,“提到什么……”
“提到了这位李特维诺夫先生嘛。因为现在已经毫无疑问,您非常关心他……”
伊琳娜举起那只拿烛台的手,直到火焰齐她丈夫的脸——然后注意地几乎是怀着好奇看了看他的眼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您这是怎么啦?”拉特米洛夫问,皱起了眉头。
伊琳娜还是笑个不停。
“这算什么?”他又问,跺了跺脚。
他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受了伤害,而同时,这个如此随便而大胆地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的美貌又使他不由自主地倾倒……她在折磨他。他一切都看见了,看到她全部的魅力,甚至连紧握着沉重的暗色青铜烛台的纤纤指尖,那秀气的指甲上的玫瑰色的闪光——连这一点闪光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同时被侮辱的感情更深地渗透了他的心。但伊琳娜还在笑个不停。
“怎么了?您?您妒忌了吗?”她终于说话了,而且掉过身去背对着丈夫,离开了房间。“他妒忌了!”——门外传来她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了她的哈哈大笑。
拉特米洛夫阴郁地目送着自己的妻子——即便此刻,他也不能不发现她那体态和举止的迷人的端庄——于是他把香烟在大理石壁炉上狠狠地压碎,然后扔得老远。他的面颊突然发白,下巴一阵痉挛,眼睛呆板而又凶残地扫射着地板,仿佛在寻找什么……一切优雅的表情统统从他脸上消失。当年他鞭笞白俄罗斯的农民时,脸上一定也是这副神情。
而李特维诺夫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双手捧头,久久动也不动。后来他终于站了起来,打开抽屉,拿出文件包,从里面口袋里掏出一张达吉雅娜的照片。她的脸似乎变得又丑又老,照片上总是这样——她正忧愁地望着他。李特维诺夫的未婚妻是俄罗斯血统,淡褐色的头发,有些胖,脸上的线条比较粗,但是一双聪明的、浅褐色的眼睛里含有一种非常善良温顺的神情,在她那柔和白净的额头上,似乎经常闪耀着阳光。李特维诺夫久久地盯着照片看着,然后轻轻地把它推开,又用双手抱住头。“一切都完了!”他终于轻声说道,“伊琳娜!伊琳娜!”
他唯有现在,唯有这一瞬间,才明白自己是无可挽回地、疯狂地爱上了她,从古堡再度重逢的那一天起便爱上了她,而且从未停止爱她。可是,倘或有人在几小时前对他这么说,他会感到惊讶,会不相信,而且会发笑的!
“可是达妮雅,达妮雅,我的天!达妮雅!达妮雅!”他痛心地反复叫着;但是伊琳娜的倩影——穿着一件丧服似的黑色纱衣,大理石一般洁白的脸上散发着胜利的光辉——又顿时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