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本人就是艺术不能与人品挂钩的绝佳例子,当然她的老师也是。不过,塔尔的黯然陨落或许也意味着,这个讨论在当下的社会里,可能已经没有留存的空间了。 最后一个问题,终于来到cancel culture和社交媒体时代的荒谬性了。 电影里击倒塔尔的短视频是经过剪辑后被刻意误读的。不过很明显,它在社交媒体上病毒式传播,没人愿意,或者想要,去深究这个场景究竟是怎样的,所有人只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个中产阶级手握权力的白女霸凌有色人种学生——于是一哄而上给塔尔判了死刑。Cancel culture的荒谬和over party的泛滥已经不必多说,但,一个东西的泛滥,本质就是消解了其严重性。被cancel被开over party的人一天比一天不以为意,相关的舆论影响力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 社交媒体时代的荒谬在于被身份限制的画地为牢,和虚假信息的迅速传播。这部电影给我们树了一个靶子Max来让所有人打。虽然Max过于标志性以至于显得有些刻意的虚假了,但这个角色身上是无数Z世代的缩影。至于被身份限制的画地为牢,其实就是identity comes first的语境。过于沉迷identity politics只会让人无法接触到截然不同的观点,从而固步自封。 景观化的讨论到这里就终于结束了。纯社科的东西叨叨了这么久感觉也很神奇。接下来进入人物分析部分。 一个小背景补充:塔尔所采风的那个原始部落,是个很特殊的部落。 根据《国际土着组织白皮书》,这个部落的权力结构/zz结构是极其特殊的,它在宗教上也是很特殊的。 首先来说权力结构吧。这个种族的部落其实是允许男性女性一起参与决策的;但是,这个部落一般认为,属于女性的权力范围是“家”,因此部分男性是不允许自己的伴侣参与对应决策的;或者,不干涉女性是否参与,但会要求女性就算要去参加决策大会,也要完成当天的家务。因此,秘鲁该部落的女性参与决策的人数很少。 但这个种族部落并非男性至上。 正相反,他们的文化里,结婚之后男性应该搬到女性家中与女性的父母一起生活;生子之后与父母分家的时候,也必须将新家修筑的位置靠近女方父母。从这个角度来讲,它其实是一种“母系”的社会版图。 此外,该部落更重视出生的女婴而非男婴,但这种重视的原因是:有了女婴,女婴的父母才能有sons-in-law。 然后来说宗教。 这个种族信奉的是萨满教。萨满教一向将女性的经血视为不洁之物,但这个种族是罕有的、有极少数的女性萨满的种族。原因在于这里:他们将萨满视为无性别的;无论出生的婴儿是什么性别,一旦经过洗礼后成为萨满就不再受性别限制了。但重大的祭祀和主持、还有最高位的萨满之职仍然从未有女性萨满担任。 Todd导设置这个种族真的很微妙惹。跟塔尔在现代社会里的身份和表现,还有所遭遇的一切是暗暗吻合的。 塔尔在我看来是一部人物驱动型电影,说白了就是以人物推动故事发展,而非借由故事刻画人物,也不是任务驱动型电影。以上所有杂七杂八的讨论都不过是人物故事的衍生品,其核心仍然集中在故事里的人物身上。 而核心人物Lydia Tár,是悲剧的景观化。 那就先来聊Lydia Tár。 Lydia Tár,才华横溢却饱受欺凌的小女孩,非常卑微的出身,却获得极高的名利,性别是社会塑造的。 塔尔以一种非常中产精英+带有天才的傲慢的形象出现在影片开头,直到结尾Sharon才点破她凤凰女的身份。如果有关注到的话,在Lydia Tár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她的哥哥看到她喊出来的名字是Linda。 Linda Tarr,这是她的本名。Lydia Tár是她自己赋予自己的名字。Linda Tarr这个是丢进美国人堆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的,走进咖啡店买个咖啡可能都能撞上两个Linda。而Lydia Tár这个名字,看着就很upper-class,很classic,连那个姓都带着点法语的异域风情。 Linda Tarr是塔尔的过往,是黯淡的底层和童年被人欺凌和孤立的岁月,是被她隐藏起来的一切。Lydia Tár是她的伪装,是她向上攀爬的抓手,套着音乐和天赋的壳子因此也显得坚不可摧。她有足够的动力去成为Lydia Tár,一个游刃有余的中产精英。 与其说power is genderless,不如说是塔尔率先靠近了patriarchy的语境。她没有那个资本去一边向上攀爬一边保持female的一面,她的美貌(可以这么说吗)、她的性别与她的天赋相结合的时候,在古典乐界的向上攀附如同羊入虎口。除非,她率先靠近patriarchy,将自己变为其中的一份子,模仿他们行事,从而融入其中并被接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