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兰·梅特兰德的办公桌上,对亨利·杜瓦尔的驱逐令正瞪着他。
……因此命令对你实行拘禁,并将你驱逐回你来加拿大以前的地方,或回到你有其国籍是其公民的国家,或回到你出生的国家,或其移民部批准……
自从5天前这一命令在专门听证会上宣布以来,它的字字句句已经深深刻在了阿兰的脑子里,以至于他现在闭上眼睛都能背出它们。而这几天他也的确经常在背诵这一命令,在它官样文章的措辞中寻找着破绽、漏洞和弱点,寻找法律的探测器可以伸进去的突破口。
但他至今什么也没找到。
他阅读了大量的法律文件和旧案例,从几十件一直读到几百件,苦苦思索着那浮夸的文书每每至深夜,直至他的眼睛通红,眼眶发黑,因缺乏睡眠而周身疼痛。在白天的大多数时间里,汤姆·路易斯都是和他一块儿在最高法院法律图书馆里渡过的。他们在那里一块检索目录,阅读摘要,在那久远的、很少有人翻阅的卷册中细细查阅案例报告。“我不用吃午饭了,”汤姆·路易斯第二天说道,“我的胃里全是灰尘。”
他们要寻找的是某种案件判例,以此来证明移民部对杜瓦尔一案的处理是错误的,从而是非法的。正象汤姆说的那样:“我们要找的是一份我们能摔在法官面前的东西,并能对他说,“法官,那帮家伙骗不了我们,根据就在这儿!”后来,汤姆·路易斯又疲倦地坐在书架旁一把梯子的顶上说:“是不是一个好律师不看你知道多少,而是看你知道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依据。显然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地方。”
在后来几天的翻阅中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地方。他们停止了搜寻。“没办法了,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阿兰最后说道。“我看我们还是放弃吧。”
现在是1月9日下午2时。他们是一个小时以前停止的。
在这些天来对图书馆的日夜查阅中只有一次中断,那就是昨天上午移民部的一个委员会对杜瓦尔关于专门听证会结果的上诉进行受理。受理委员会的主席是埃德加·克雷默,另外两个移民官是委员会成员,因此整个会议空洞、死板,一开始就可以预料到结果是什么。
本来这是阿兰一开始希望成为拖延战略的程序的一部分,由于他在法庭上的不慎,事情进展得太迅速了……
虽然阿兰知道是白费力气,他还是在会上有力而透彻地进行了陈述。如同是在法官和陪审团面前一样。整个委员会和埃德加·克雷默从头到尾一直极为礼貌周到,认真听他陈述。然后庄严地宣布决定维持原判。后来阿兰对汤姆·路易斯说,在那里陈述“就象是和《阿丽丝漫游奇遇记》里的女王争辩一样,只是比那更枯燥无味。”
此刻,在他自己狭窄、拥挤的办公室里,阿兰跷起椅子,忍回去一个困倦的哈欠,很为此案的这样结束感到遗憾。看来他再没有什么办法可想。“瓦斯特维克号”的修理工作已经结束,现在正在装货,4天之后就要开船了。在那之前,他必须上船去见杜瓦尔,去告诉他这个最后的坏消息。也许他明天就该去告诉他。不过他知道,在杜瓦尔来说这个消息不会显得十分意外。这位年轻的偷乘者对人类的冷漠领教得太多了,又一次被拒绝不会使他太失望。
阿兰伸展起他那6英尺的身躯,挠了挠他的平头,然后慢悠悠地走出自己玻璃隔开的办公间,来到外间。这里也是空的。汤姆·路易斯到市中心去了,那里有一桩房地产纠纷案要他去办,这个案子是他们一两天前幸运地接手的。那位老寡妇打字员由于不习惯过去几天中的工作压力,累得筋疲力尽,在吃午饭时间回家了。她说她“要去睡一整天,梅特兰德先生,而且如果你听我的建议的话,你也去睡一天吧。”也许这是个好主意,阿兰想。他真想回到吉尔福特街的公寓里去,放下那张起落架式的床躺下,忘掉什么偷乘者,什么移民问题,忘掉冷漠的人类和一切。只有莎伦除外。对了,他现在可以集中精力专门考虑莎伦了。他真想知道她此刻在什么地方;自从他们两天前最后一次见面以来她在想什么做什么;那次见面只是他在图书馆里苦干时抽出来的喝咖啡时间;她现在看上去怎样;她正在笑吗?还是象有时候那样滑稽地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