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东西是确实存在于世的。对吗?”杜郁非问。
“是。”颜青牛沉声道,“但这是地狱之花。”
杜郁非收起报告,拱手道:“老先生,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最近我们接触到一个大案,凶手杀死了许多人。他在杀人前,都是用黑色曼陀罗花炼制的迷药将人迷倒。这个凶手应该上了年纪的,且有军队背景,他可能是杏林中人,也可能只是药材商人。在你的身边,你能想到什么人符合我们的推测?”
颜青牛听到军队背景时,眼角又抖了抖。老头子喝了口茶水,手有些不稳,茶盏发出噼啪一声。他略微定了定神,摇头道:“我一时可想不出来。即便能想到一些人,但又怎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指认他们是凶手?老夫一把年纪,绝不会临老冒然给人抹黑。”
杜郁非将对方的特殊举动都看在眼里,边上苏月夜递上了凌云燕总结的,颜青牛近半年的行程表,以及钱富贵那边失踪的时间对照。“上个月你去过泉州城,住了几天?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钱富贵的人?”
颜青牛皱眉道:“我在泉州城留了三日,我的行程一贯如此。以前是悬壶七日,如今老了只坐诊三日。你说的钱富贵,我见过,我和他父亲是世交。他在泉州时,如遇到我,会找我要调理的膏方。他家媳妇即将临产,所以给我要了产后调理的方子。”
杜郁非又问:“庆王之乱时,也就是两年前的六月和七月,你都在德化?”
“当然,天太热的时候,我不爱动地方。何况我就住德化,一个月哪怕要去外地出诊,但毕竟还是会回来住。你这问的是什么意思?”颜青牛终于板起脸道,“你查我的行踪,难道我会和这个凶手有什么瓜葛?”
“因为很不巧,这几个时间点,都有命案发生。”杜郁非脸上只有例行公事的笑容,“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十二年前也就是永乐十年的秋天,你是否在应天府?据我所知,你是在的。”
“我当然在。那一年皇太子,也就是今上龙体欠安,我是作为福建代表去会诊的。”颜青牛愤然起身,“杜郁非,你别以为你是公门世家,且在本地有些人脉,就敢对我胡言乱语。若你真能证明我是杀人魔,拿出证据来!否则给我滚出落英堂!”
杜郁非冷静地望着对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大厅。
赵齐皱眉在他身后道:“杜哥,我们不搜一搜吗?这老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有所隐瞒。”
“谁都看得出他有所隐瞒。但他隐瞒的到底是什么?”杜郁非扫视着落英堂外几马车的药材,这样的名医每次出门都会有人跟随,他是如何做到单独行动的?这里面一定还有问题。
杜郁非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苏月夜,女人正回望药堂边的马车微微发怔。几个车夫看到如此美丽的女人,亦驻足回望,有几个也看得呆了。
颜青牛的春泥山庄位于德化县县城西郊。山庄除了他颜氏子弟一百多口人的住所,还有他们落英堂的药库,以及一块叫“落英苗圃”的药材田。
当晚杜郁非的马车停在距离春泥山庄两个路口的地方,“穿堂风”的于章在亥时三刻,悄无声息地从马车窗递来一张山庄的布局图。杜郁非扫了一遍,悄悄下车,转过一条巷子飞身上房。他的影子在乡间小路上飞过,仿佛一只孤独的鹰。那个“泉州死神”是个非常细致敏感的家伙,从不犯错,即便是自己的屋子,秘密也只会藏在极隐秘的地方。而那些隐秘的地点,除非如在钱富贵的宅子那样大张旗鼓的搜索,轻易是很难发现的。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过了亥时的春泥山庄正进入梦乡。杜郁非蹲在高墙上,待得打更的走过,才贴着屋顶的青瓦掠向下一个院落。他的目标很明确,找曼陀罗花。“落英苗圃”在山庄的西后院,说是药材田,却并非传统意义的田地。这是一个精致的院落,大约只有一亩地的大小,种植了三十余种珍惜药材。在露天苗圃后,有一个药材处理工坊。于章的地图上标得很清楚,工坊里还有个种植小棚,但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没人知道了。
杜郁非沉下心思,呼吸带动身体,身体带动周围的风,人轻盈贴地飞行,转过围栏拔地而起。一个盘旋落在一株草药后,抬眼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那座木色的工坊。周围这些草药一件件看似熟悉,却又和平日见到的有所不同。无极草、空灵叶、龙爪树、赤铁沙、白虎木、五星海棠……药田边一个小池塘里还有金丝鲤鱼若隐若现。
这些东西有些非常珍惜,但并不是杜郁非要找的。他一路靠近工坊,按理说这里至少会有一个长工照看才对,但他侧耳听了听,屋内并无呼吸声。他按动屋门,忽然听到机簧触发的声音,杜郁非立即作出铁板桥,上半身向后平躺,一点寒星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而后一阵清脆的摇铃声,在夜空里远远传开。
杜郁非一皱眉,飞身后退,但他身后的药田一瞬间仿佛布局全都变了,方才来的路已不见踪影。他勉强上前几步,立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活跃着向自己攻击。杜郁非倒吸一口冷气,掠上房顶,抬头仰望天上星斗才将心念平静。他重新打量这片药田,发现不起眼的布局中居然暗合奇门遁甲。
“绝大多数看似神奇的阵法,其实只是一连串的图形组合。而那些各类图形实则是一些心理暗示的符号放大罢了。”这是罗邪传授他奇门遁甲时,开篇第一件就提醒他的话。
那这里的阵法又算是怎么个水平?杜郁非凝神聚气,重新扫视药田,长吸口气,倾尽全力向外掠起。这一大步直接掠出四丈有余!但依旧没脱出范围,四周的一切已经扑面而来。他闭起眼睛,腰间长剑斜掠而出,斩一切可断不可断之物。踏雪剑剑尖点地,水练般的剑锋化作一道绝美的弧形,将其弹向远方。他不看不闻不想不听……突然一道掌风在其前方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