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词,又在下面画了两道横线以示强调——“奇怪”。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许从我一踏上这座岛时就开始有了。
“谁是最后一个看到贝辛格还活着的人?”我跟着在后面写。
牧师
我去拜访了随军牧师,这可真是项挑战,我小时候就很害怕我们那个教区的牧师。
我到了那栋兼作指挥部的军官楼时,随军牧师还没有回来,他的助手说他去了野战医院,于是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才姗姗来迟。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牧师,如果你不注意他领口边的小十字架的话,会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身材瘦长的普通的士兵。
他请我进屋,我本打算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牧师却说:“不必了,麦金托什上校已经跟我提过你了。”
我坐下,他的助手走了出去,带上门。
“我走过来可花了不少时间,”我说,“不过沿途景色非常优美。您一直同军官们住在一起吗?”
“我想尽可能离官兵们近一些,让他们能感到上帝时时在身旁。”
我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上帝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接着我问,“您为什么没有参加中士杰森·贝辛格的葬礼?据我所知,这位中士并非异教徒。”
牧师好像早有准备,他轻轻一挥手,轻描淡写地说:“那全怪他的死因。”
“您的意思是,就因为他是个‘自我谋杀者’,所以您拒绝出席他的葬礼?”
“当然,”牧师冷冷地道,“教义对自杀者的态度,您想必也清楚得很。”
可我摇摇头,说:“这却不符合规定。您可以拒绝主持他的葬礼,但作为随军牧师,葬礼时您必须得在场。”
牧师紧抿着嘴,两手交插起来,他的嘴唇很薄,抿得几乎都看不见了。他本来就不像麦金托什上校那样久经沙场,能做到面不改色,况且他是个牧师,他可以不回答问题,但他绝不可以说谎。
“我再问一遍,您为什么拒绝参加杰森·贝辛格的葬礼?”
“因为杰森·贝辛格是一个不体面的人。”牧师答道。
不体面的人?又一个意外。
他喃喃自语起来:“……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道德败坏,对,道德败坏!”他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我道,“您瞧,我们都是受过文明熏陶,有教养的人,但那个贝辛格,那个贝辛格,他几乎影响到了我们所有人!要我说,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个恶魔,他是故意自杀想亵渎神灵的!其实杰森·贝辛格自己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即使不是自杀,到头来也上不了天堂的!”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牧师冷静了下来,身子靠向椅背,清了清嗓子,道:“请进!”
他的助手走了进来:“上校想要见您。”
“我吗?”我问。
助手把头转向牧师的方向:“不,上校是请牧师马上过去。”
牧师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歉,上校要见我,恕我失陪了。”
他匆匆同我握手,送我到门口,他的助手跟在后面帮我们关上门。
临走前,我忽然再次叫住了他,有一个问题已经在我脑袋里徘徊了很久,我不得不求证一下。
“最后请教您一个问题,”我问,“据你所知,杰森·贝辛格中士曾经跟什么人结过仇吗?”
牧师停顿了一秒,接着平静地回答:“起码在这里,没有。”
说完他便在助手的陪同下,转身离去了。
雷雨
我对杰森·贝辛格产生了的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使得一个牧师对他恨之入骨?
如果牧师说的是真的,杰森·贝辛格生前大概是一个非常离经叛道、不招人喜欢的人物,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在他的葬礼上送他最后一程。
那么,会不会有人因为十分厌恶他,就朝他的脑袋开了一枪,或者是在某次激烈冲突中,有人不小心误伤了他的脑袋,然后伪装成贝辛格自杀的假象呢?
但牧师否认了贝辛格与人结仇这件事。这令我很难办,感觉找不到方向。此后我就没再见到过牧师,我去找他时,他屋子的大门早已上了锁,他的助手一遍遍告诉我牧师去了野战医院,但我始终不知道这个野战医院在什么地方。
牧师失踪了。
麦金托什上校也根本不去食堂用餐,他的饭菜都是叫司务长单独准备,然后直接送去他的办公室或者房间里。
我去过几次军官食堂,那儿的气氛死气沉沉,我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于是我去了普通士兵的食堂。普通士兵食堂要嘈杂许多,伙食也不及军官们的好,刚开始他们对我的身份还有所顾忌,不过士兵们都是随和开朗的人,很快我便和他们熟络起来。他们很热情,从航空知识到小道消息再到传说中的土著女人,他们简直无所不谈,直到我问到有关杰森·贝辛格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