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是怎么了?
“嘿,看!”突然有个女声从角落里响起。
骆奎扬按照她的指示,又转向那一边,往空中又锤了一凿:“又没钉着!”
骆小玉看不清女声的形貌,索性顺着墙头爬到另一边。
顾不得身上被蹭得潮湿肮脏,骆小玉手脚并用地挪到围墙的右边。院里的女声“扑哧”一笑,拍手道:“今夜有客,待我挂个月亮照照看?”
小玉惊惶不已,转头望向院中,果然一个白色身影走到中央,从袖子里抽出宽宽长长的白绫,随手往空中一抛。那缎带像活蛇似的在空中绕一个圈,自动环成桶口大的圆形,而白绫末端垂下的部分,恰好落到油灯上方。
“呼”的一声,白绫末端被火苗燃着,而白火圈下立着一个束发的白衣妇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骆小玉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一幕,喉咙像被掐住一样堵噎,恐惧已使身体僵硬。她再也忍耐不住,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没命地往前爬。前方远远点着灯火,那里应该有人,能救自己——
阿实跟着阿爹陈老实,由骆管家带着到骆宅旁一处茅棚下时,已天黑许久了。
茅棚内人头攒动,男女老少都在忙着整理行装,但他们你接我送之间,深有默契,鲜少话语。
管家指着空地上几张高矮板凳和桌几:“这是表演用的道具,在路上绳子断裂摔坏了,我们老爷说本地木匠活做得最好的就是你陈老实,银钱多少不拘,务必今晚做好,不要误了明天正午开始的表演。”
阿实的爹察看几下:“倒是不难,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修好。”
这时旁边角落里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女伎,一边做事一边低声哼着歌,阿实觉得十分悦耳,便趁父亲和管家说话,挪步凑近去听,那歌词唱的似乎是:“月歌儿发亮,化解心底冰霜,哪怕夜正长,歌声恰似月光……不必怨山高水长,歌声飘到故乡……”
阿实忍不住走到小伎身边:“你唱得真好,是什么歌?”
小伎觑了他一眼:“这是我们跳月人的引路歌……”正说着,从远处飞来一个东西,“啪”地砸中她的后脑勺:“多嘴!再胡说打断你的狗腿!”
阿实被吓一大跳,低头看地上,却是一茶壶盖,已经摔碎。破口大骂的又是那位老班主,他怒瞪着小伎:“跟你说过多少次,歌不许乱唱,话也不准乱说!”
阿实的爹连忙过去赔笑几句,但老班主不买账,气哼哼走了。
这时,茅棚外猛地传来声尖叫,把众人激得一震。
“怎么回事?”骆管家连忙奔出去问。
阿实夹杂在人群中伸颈张望,那个叫阿端的少年,俯身在地,身上横着一个人。骆管家走近惊呼:“小姐?”
阿端一手护在自己后脖颈处,费力地爬起来,示意上方:“这人突然从墙上掉下来,幸好没被她砸断脖子……”
周围的人搀她起来,阿实看清,果然是骆小玉,但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已经昏迷。
“小姐有夜游症,你们别宣扬出去……”管家的脸色阴晴不定,叫班里人把骆小玉抬了回去。
骆小玉睁眼醒来,自己好端端地睡在自家床上。
窗外仍是黢黑,屋内点一盏油灯,但灯捻未挑,光线很暗。
头还有点晕沉,骆小玉摸摸脸,脑子里慢慢想起方才经历的画面,自己看到那诡异的鬼火圆环后,拼命在墙头爬走,后来一个不小心就——
“玉儿,醒了?”
骆奎扬沉稳的声音陡然传来,惊得骆小玉一震,原来爹就坐在灯旁。骆奎扬站起身:“刚才姨娘给你检视过,说你除了几块淤青外,没别的伤……夜里别再到处乱爬乱转,这几日在房里好好休息。”说完就往外走。
“姨娘?”骆小玉急忙拽住爹的衣袖,“什么姨娘?爹!那女人真是蛇精不成?她会变出鬼火月亮……”
“不许胡说。”骆奎扬拉下脸来打断她的话,皱眉许久,末了才微叹一口气,“你姨娘是人,跳月人……算了,以后自会告诉你,但不要听外人胡言乱语。”
“跳月人?”骆小玉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房门却“咿呀”一声被推开,小巧的白衣妇人从门外闪入:“事到如今,小玉既已发觉,老爷你又何必再瞒?”
借着昏黄的灯火,骆奎扬看着小玉,又叹口气:“一步错,步步错……都是为了上一代的过失,就要继续遗害下去……玉儿,你愿意帮爹吗?”
五、阿实
第二天,阿实的爹陈老实在禹门坊里到处疯找儿子。
据说昨夜他带阿实到骆家做木匠活时,阿实趁他不注意跑开了,等当爹的发现,在附近已经看不到人影,当时也没在意,直到忙完回家,才知道儿子还没回。